数日后。外滩,华懋饭店顶楼西餐厅“望江阁”。
巨大的落地窗外,黄浦江与万国建筑博览群尽收眼底,华灯初上,璀璨如星河倒悬。餐厅内流淌着舒缓的钢琴曲,水晶吊灯折射着柔和的光芒,衣香鬓影,氛围优雅而私密。
周慕白坐在靠窗的位置,面前摆着一份几乎未动的牛排。他对面,白薇妆容精致,穿着最新款的迪奥连衣裙,正兴致勃勃地讲述着新电影拍摄的趣事,眼波流转间,爱慕之情毫不掩饰。
“慕白,你知道吗?导演说我那个回眸的眼神,特别像……” 白薇的声音带着娇嗔。
周慕白微微颔首,指尖无意识地转动着高脚杯的杯柄,清冷的眸光落在窗外迷离的江景上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与倦怠。
他今日赴约,目的明确:彻底的拒绝白薇的追求。他不愿再被卷入无谓的绯闻,更不愿成为他人争风吃醋的由头。
“白小姐,” 周慕白打断了她的话,声音清冽平静,如同玉石相击,“很感谢你今晚的邀请。只是……” 他微微停顿,目光终于转向白薇,带着世家子弟的礼貌,却也冰冷得不含一丝杂质,“慕白才疏学浅,性情寡淡,恐非良配。白小姐风华绝代,值得更好的人倾心相待。”
他的话语清晰、首接,没有任何暧昧的余地。
白薇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,明媚的眼眸中迅速蒙上一层水汽,带着受伤和难以置信:“慕白……你……你是在拒绝我?”
“是。” 周慕白回答得干脆利落,没有丝毫拖泥带水,“抱歉。这顿饭我己经买单了。”
“我,” 白薇猛地站起身,声音带着一丝哽咽,强忍着泪水,“我去下洗手间!” 她抓起手包,几乎是踉跄着逃离了座位。
周慕白看着她的背影,几不可察地轻叹一声。他端起水杯,抿了一口,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,缓解了一丝心头的烦躁。
起身,走向通往洗手间的走廊。
就在走廊拐角处,一个穿着深蓝色细条纹西装、戴着金丝边眼镜的身影如同早己等候多时,斜倚在装饰着壁画的墙壁上。
顾清让。
“周先生,” 顾清让推了推眼镜,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玩味,“拒绝一位美丽女士的深情,真是……毫不留情啊。”
他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入周慕白耳中,“不过,这倒也符合周先生一贯的作风。只是不知……” 他身体微微前倾,带着无形的压迫感,“周先生这份‘寡淡’,是对所有人,还是只对……某些人例外?”
他目光紧紧锁住周慕白的脸,试图捕捉任何一丝波动。
莫名其妙的嫉妒如同毒蛇,在他温文尔雅的表象下吐着信子。
他看到了白薇的失态,也看到了周慕白那冰冷无情的拒绝。
这让他既感到一丝扭曲的快意,看,他也不在乎什么白薇,又涌起更深的嫉妒和探究欲。凭什么?凭什么魏邢霄和霍临深就能让这个青年另眼相看。
周慕白停下脚步,清冷的眸光迎上顾清让审视的目光,声音平静无波:“顾先生似乎对慕白的私事格外关注?这与贵行的信托业务有何关联?”
“关联?” 顾清让低笑一声,笑容未达眼底,“没有。但周先生是顾某重要的‘资产’评估对象。你的选择、你的倾向,都关乎风险与收益。尤其……”
他顿了顿,声音压低,带着狎昵的试探,“当你周旋于魏家少帅与南方巨擘之间时,你的寡淡就显得尤为……耐人寻味了。周先生究竟是心如止水,还是……待价而沽?” 他的话语刻薄而尖锐。
周慕白眼中掠过一丝冰冷的寒意,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:“顾先生想多了。慕白行事,但求无愧于心。告辞。” 他不想与顾清让在此纠缠,侧身欲走。
“等等。” 顾清让却伸手,虚虚拦了一下,并未触碰。
他脸上重新挂起那副温文尔雅的笑容,仿佛刚才的刻薄从未发生,“既然遇上了,不如一起出去?”
周慕白蹙眉,但良好的教养让他无法在公共场合失礼,只能沉默地与他并肩走向餐厅出口。
饭店外,霓虹闪烁。
晚风带着黄浦江的微腥拂面。顾清让并未走向自己的车,反而对周慕白道:“稍等。” 他快步走向饭店门口一个卖花的商贩。
周慕白站在灯火阑珊处,清瘦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寂。他微微蹙眉看着顾清让的举动。
很快,顾清让回来了。他手中拿着一小束用旧报纸简单包裹的、还带着水珠的栀子花。洁白的花瓣在霓虹下散发着幽幽的甜香,他将花束递到周慕白面前。
周慕白没有接,清冷的眸光带着一丝疑惑:“顾先生这是何意?”
顾清让推了推金丝眼镜,镜片后的目光在霓虹下显得有些迷离,嘴角勾起一抹奇异的弧度,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近乎温柔的怀念:“没什么特别的意思。
只是忽然想起在剑桥时……三一学院后面那条小巷,春天总是开满这种花。香气很霸道,沾在袍子上,几天都散不掉。”
他仿佛陷入了短暂的回忆,声音放得很轻,“记得那时……学院里若有人倾慕谁,总会悄悄在对方的信箱里塞一支栀子花。拙劣,但……很剑桥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重新聚焦在周慕白清冷的脸上,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:“周先生在圣约翰时……可曾收到过这样的花?或者……送出去过?”
这份突如其来的“浪漫”和剑桥回忆,他在用怀旧的柔情外衣,进行一种暧昧的试探——眼前这个清冷的青年,是否也曾有过凡心萌动的时刻?对象又是谁?
周慕白看着眼前散发着浓烈香气的栀子花,再看向顾清让那张在霓虹下显得真假难辨的脸庞。
他缓缓抬起手,并未接过花束,而是用指尖,极其冷淡地拂开了几乎要碰到他衣襟的花瓣。
“顾先生记性真好。” 周慕白的声音清冽如冰泉,在喧嚣的夜色中格外清晰,“可惜,花……慕白不喜香气浓烈之物,更从未沾染这等……风月游戏。告辞。”
说完,他不再看顾清让僵住的笑容和手中那束尴尬的栀子花,转身,清瘦的身影决然地没入外滩熙攘的人潮之中,留下顾清让独自站在霓虹下,手指无意识地收紧,几乎要捏碎那的花茎。
镜片后的眼神,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