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透过雕花窗棂,在鎏金地砖上切割出细碎的纹路。姜禾攥着太后懿旨的指尖微微发白,玄色宫袍的下摆扫过冰凉的地面,她每走一步,绣着金线的云纹便在阴影中若隐若现。御书房外的铜鹤香炉吞吐着青烟,混着龙涎香的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,昨夜沈砚清说的话还在耳畔回响:“太后召见必有深意,万事小心。”
推开门,沈砚清正立在蟠龙柱旁,玄色官服上的仙鹤补子泛着冷光。他朝姜禾微微颔首,目光却掠过她肩头,望向高座上的太后。银发如雪的老妇人斜倚在明黄软垫上,翡翠护甲轻轻叩击着紫檀木扶手,发出清脆声响:“听闻姜娘子在朝堂上舌战群儒,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。”
姜禾福身行礼,余光瞥见案头摆放的卷宗——正是沈砚清沈家翻案的折子。“臣妾不过是据实以告,不敢居功。”
“据实?”太后突然冷笑,护甲重重拍在案几上,“那前朝余孽的‘复国大计’,你当真一无所知?”
空气瞬间凝固。姜禾感到后颈沁出冷汗,想起昨夜萧驰野匆匆送来的密报:前朝公主仍有残党流窜,而自己在侍郎府听到的只言片语,早己被暗卫一字不漏地上报。沈砚清往前半步,玄色衣袖不经意间挡在她身前:“太后明鉴,姜姑娘对此毫不知情,且此次破案她功不可没。”
“功过自有论断。”太后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,“沈家的案子,哀家可以批。”她话音一顿,浑浊的眼珠盯着姜禾,“但姜姑娘得留在宫中,做哀家的眼睛。”
沈砚清猛地抬头:“太后!姜姑娘一介民女,恐怕难当此任。”
“民女?”太后放下茶盏,声音陡然尖锐,“哀家听说,她在汴京街头摆的摊子,如今成了权臣们密会的好去处?礼部尚书倒台后,丞相和枢密使为了拉拢她,连府里厨子都派去偷师!”
姜禾浑身发冷。她想起这几日在禾香斋,丞相送来的翡翠玉镯,枢密使承诺的江南田庄,原来太后早己将一切看在眼里。沈砚清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,指节泛白:“太后若信不过姜姑娘,臣愿以官印担保——”
“担保?”太后嗤笑,“沈爱卿刚洗净家族污名,莫不是又想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?”她转向姜禾,语气忽而柔和,“哀家也不难为你。只需每月将权臣动向写成密信,沈家的案子即刻结案,你也能继续做你的‘汴京厨神’。”
窗外传来一声闷雷,暴雨倾盆而下。姜禾望着雨幕中模糊的宫墙,忽然想起初到汴京时,自己支起小摊,用一碗阳春面换来的那声“好吃”。那时的烟火气多纯粹,哪有这般步步惊心?沈砚清的声音在雨声中响起:“太后,姜姑娘并非宫中之人,若强行留她......”
“沈爱卿这是在教哀家做事?”太后脸色一沉,“三日后,哀家要看到姜姑娘的投名状。”说罢,她挥了挥衣袖,示意二人退下。
离开御书房时,沈砚清的伞几乎全遮在姜禾头顶,自己半边衣袖却被雨水浸透。“别答应。”他突然开口,声音低沉而急切,“太后此举不过是想将你变成她的棋子,一旦卷入宫斗......”
“那沈家的案子怎么办?”姜禾打断他,“你父亲的冤屈,沈家满门的清白......”
“我自有办法。”沈砚清停住脚步,伸手轻轻擦去她鬓角的雨珠,“我等了十年,不在乎再多些时日。可你若留在宫中,我......”他喉结滚动,终究没说完那个字。
姜禾望着他眼底的血丝,想起昨夜他为了整理翻案卷宗,熬到天光微亮。如今好不容易等到昭雪的机会,却要因为自己而放弃。远处传来更鼓声,己是戌时三刻。她突然想起萧驰野常说的话:“大不了一拍两散,爷还能带你去边疆烤全羊!”
“我答应太后。”她轻声道,“但不是做棋子。”沈砚清猛地攥住她手腕,眼中满是震惊与怒意。姜禾反握住他的手,指尖还带着雨中的凉意:“还记得我在侍郎府听到的‘关键棋子’吗?或许我们可以将计就计。”
雨越下越大,沈砚清凝视着她许久,终于长叹一声,将她搂入怀中。姜禾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混着雨水气息,听见他在头顶轻声说:“万事有我。”
回到禾香斋时,萧驰野正蹲在屋檐下生闷气,靴筒上沾满泥浆。见两人回来,他“嚯”地站起来,腰间佩剑撞出清响:“听说太后召见?那老虔婆没难为你吧?”
姜禾将懿旨放在桌上,把太后的条件说了一遍。萧驰野顿时暴跳如雷:“做梦!老子现在就去把皇宫搅个天翻地覆——”
“胡闹。”沈砚清皱眉打断他,“若想揪出前朝余孽,这或许是个机会。”他看向姜禾,目光中既有担忧又有信任,“只是太危险。”
“不入虎穴焉得虎子?”姜禾拿起案上的菜刀,利落地削下一片苹果,“别忘了,我还有‘秘密武器’。”她狡黠一笑,将苹果片递给两人,“明日我就入宫,给太后露一手‘赛熊掌’。”
萧驰野咬着苹果,含糊不清地说:“算你有主意!要是太后敢为难你,我......”
“你就去边疆烤全羊?”姜禾笑着接话。三人相视而笑,雨声中,禾香斋的灯火重新亮起。只是姜禾望着窗外的雨幕,心中泛起一丝不安。这深宫之中,真能如她所愿掌控局势吗?而那本记载“时空异象”的古籍,又会在何时掀起新的波澜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