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雨夜、街头、失败的魔术

十月，仲秋的季节，细雨如线，在这北方的冀南小城市织成了一张迷离的网。

天暗得早，街灯散着昏黄的光晕，映照在湿漉漉的地面上，慢慢流入黑暗的下水道。

路边天桥底下，那方被水泥桥面遮蔽的狭窄空间，成了雨夜中一处难得的庇护所。

昏沉的光线下，错落堆叠着些身影，似乎在围观着些什么。

一个拾荒者瑟缩在一堆纸板与几个蛇皮袋之间，枯瘦的手探出来，在微光里清点着那一沓零钱和几枚硬币。

近旁，另一个人裹着潮湿的薄被，身体微微颤抖，压抑的咳嗽声在桥洞的幽暗处回荡着。

一对年轻的情侣紧紧抱在一起，捧着一杯奶茶，低声说着话，女生时不时掩嘴，发出低低的笑声。

还有一个头发稀疏、穿着灰色夹克的老头，浑浊的眼睛里没什么期待，倒像在等一场早己预见的笑话。

“各位……呃，亲爱的朋友们”张亦墨的声音在雨丝里显得单薄，没什么底气，“接下来，是见证……呃，一点小小奇迹的时刻。硬币，消失术！”

张亦墨深吸一口湿冷的空气，用力的搓了搓手，暖了暖己经发僵的指关节。而指尖那枚五毛钱硬币，冰得像个冰块。

硬币被张亦墨笨拙地夹在拇指和食指之间，指腹用力摩擦——这是最基础的手法，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和隐蔽。

突然张亦墨手腕一抖，试图让它滑进袖口的暗袋里。

“啪嗒。”

硬币没有听从指令。它像只蚂蚱，从张亦墨指缝间滑脱，砸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，发出一声清脆又羞耻的哀鸣，滚了几圈，停在老头那双开了胶的旧皮鞋尖前。

拾荒者只是抬头看了一眼，就面无表情的低下头，继续翻弄着手里的零钱。

那对情侣则好似没看一般，自顾着在聊着。

“嗤”，老头鼻腔里挤出一点浑浊的蔑声，像是意料之中。

张亦墨脸上腾地烧起来，只是现场太过昏暗，脸上的红色并没有很明显。

他慌忙弯腰，在积着浅浅泥水的地上摸索，待到指尖触到那冰凉的金属，狼狈地捡起来，在同样湿透的裤腿上胡乱蹭了两下。水珠混着泥点，在裤管上留下点点印迹。

“意外！纯属意外！”张亦墨挤出干巴巴的笑，左手竖在身前，“再来一次，保证可以！”

第二次尝试。

张亦墨更加小心，动作放得更慢，指头甚至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。

硬币似乎被他捏得太死，滑入袖口暗袋的路径变得异常艰涩。就在它快要没入布料阴影的瞬间，张亦墨的小指神经质地痉挛了一下。

硬币再次背叛了他，这次它弹跳起来，划过一道短促的弧线，“噗”一声，精准地掉进天桥边沿一个水坑里，溅起一朵泥水花。

老头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哝，像是叹息，又像是彻底失去了耐心。他摇了摇头，稀疏的几根白发在冷风里飘摇，终于转过身，那件灰夹克的背影在迷蒙的雨雾中显得异常决绝，一步一步，消失在天桥尽头的转角。

拾荒者似乎是清点完了自己的收获，站起身，把零钱放到破旧外套的内兜里，背上那捆好的纸板和蛇皮袋，慢慢的走向雨夜。

只是，在经过张亦墨的时候，看了眼这个把头深埋进膝盖之间的青年，慢慢的把手伸进内兜，摸出几个硬币，放到了张亦墨的面前。

一只布满老茧、粗糙不堪的手拍在了张亦墨的肩膀上，“年轻人，天冷，吃碗热汤面暖暖吧。”

说完，迈着颤颤巍巍却又坚实的步子，一步一步，走入这似乎要择人而噬的雨夜。

“切，这么菜还出来卖艺呢，还要捡破烂的给钱，连个乞丐都不如啊。”那女生吸着奶茶，随意的说着。

“是呀，太怂了，就这水平，跟那老头一块去捡破烂吧，没准捡破烂都不行。没意思，想吃什么呢宝贝？”“对面新开了家烤肉店，咱们去尝尝去。”“行，你说吃什么就吃什么，咱们走。”

那对情侣也离开了。

秋风带着冰冷的雨点砸在张亦墨的脸上，和某种滚烫的东西混在一起，顺着下巴往下淌。攥紧的手中发出阵阵嘎嘣嘎嘣的声音。

天桥下，车流永不停歇地呼啸而过，带起的湿冷气流卷过裤管，刺骨的寒。

口袋里空空荡荡，除了那枚刚刚捞起来、沾着泥污的五毛硬币，它冰冷地贴着大腿，像一块沉重的、名为“失败”的耻辱牌。

积蓄了一整天的，不，是积蓄了不知多少个日夜的酸楚、疲惫，还有那啃噬着五脏六腑的饥饿感，一股脑的冲上头顶，撞碎了他最后一点可怜又可悲的理智。

“去他妈的魔术！”张亦墨猛地将兜里的硬币狠狠丢出去，终于得到自由的五毛钱硬币，发出欢快的碰撞声，那点微弱的撞击声瞬间被雨声和车流吞没，而喉咙里涌上的腥气让张亦墨的声音嘶哑得变了调，像困兽濒死的嚎叫。

“老子受够了！这破玩意儿谁他妈爱变谁变！我要真魔法！货真价实的魔法！不是这些骗人的鬼把戏！！”

绝望的咆哮在雨幕中回荡，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。空荡荡的天桥下只有车流声和风雨声回应。几秒钟死寂般的停顿。

飘来的雨水顺着发梢流进眼睛，又涩又痛。

就在这时——

【检测到强烈的精神诉求与空间波动吻合……条件符合……系统绑定中……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