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穿越了,但是死囚!
秋风肃肃,裹挟着刺骨的寒意,吹过菜市口临时搭建的刑台上。
天空阴沉,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,仿佛随时会坠落下来一般。
顾承渊的意识,就在这片阴沉与寒冷中,一点点的苏醒过来。
头像是被钝器敲打过一般,疼痛欲裂。
浑身酸软无力,冰冷的铁镣紧紧锁着他的手腕和脚踝,每一次轻微的挪动,都会带起一阵哗啦啦的金属碰撞声,伴随着刺骨的疼痛。
粗糙的囚服摸得他皮肤生疼,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泥土腥气,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。
“这是……哪里?”
顾承渊艰难的睁开眼,视线模糊,好一会儿才聚焦。
眼前的一切让他一时之间有些恍惚。
高高的木制刑台,台下黑压压的人群,穿着各色古代服饰,好奇的望着台上。
几个手持长矛、身着简陋铠甲的兵士面无表情的肃立着。
而他自己,正跪在冰冷潮湿的木板上,双手被反绑在身后,冰冷的铁链从手腕一首延伸到脚踝。
这不是他熟悉的解剖室,不是窗明几净的法医中心,更不是他刚刚还在处理的那具高度腐败的无名尸体所在的现场。
“……操!”
一个极度不符合眼下气氛的现代国骂,低低的从顾承渊的喉咙里挤了出来。
他猛地闭上眼,试图驱散这荒诞的梦境。
再次睁开眼,眼前的景象却依旧没有丝毫改变,身上的疼痛感让他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梦。
穿越了?
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开。
他,现代社会顶尖的法医顾承渊,竟然穿越了?
还穿成了一个……死囚?
“时辰己到!行刑!”
一个尖利的声音划破刺骨的秋风,在顾承渊耳边响起。
顾承渊猛地抬头,循声望去。
刑台前方,站着一个穿着绯色官袍、面容倨傲的中年官员,手里正展开一卷明黄的丝帛。
他身旁,一个身材魁梧、赤裸着上身、肌肉扎实的刽子手,正拿起旁边木桶里的烈酒,“噗”的喷在鬼头刀的刀刃上,露出一抹凛冽的寒光。
“奉天承运,皇帝诏曰:钦犯顾承渊,勾结乱党,图谋不轨,罪证确凿,法无可恕!着即刻斩首,以儆效尤!钦此!”
官员拖长了调子,抑扬顿挫地念着诏书,声音里透着一股程式化的冷漠。
顾承渊的心脏狠狠一沉。
顾承渊?
这不就是自己吗?
勾结乱党?图谋不轨?
这都什么跟什么?!
他一个法医,连警都没报过几次,上哪勾结乱党去?
但此刻,这些疑问都不重要了。
重要的是,那柄闪着寒光的鬼头刀,马上就要落到他的脖子上了!
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混乱的思绪。
顾承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。
他是法医,观察和分析是刻入骨髓的本能,即便身处绝境,这本能也在下意识地发挥作用。
他的目光死死盯住了那名宣诏官员手中的诏书。
明黄色的绸缎,质地看起来不错,上面的字是用墨写的,字迹工整,但似乎有些地方墨色浓淡不均。
等等!
顾承渊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那诏书的末尾,盖着几个鲜红的印章。
其中最显眼的,无疑是那个硕大的、代表皇权的玉玺印。
然而,在那玉玺印的旁边,似乎……少了一点东西。
按照他有限的历史知识,以及从古装剧里看来的印象,这种重要的诏令,尤其是涉及生死的斩决诏书,似乎应该有一套完整的审批流程和相应的印信。
皇帝下旨后,似乎还需要经过某个部门的审核和副署?
门下省?封驳?
一些模糊的词汇碎片在他脑海中闪过。
他隐约记得,唐宋时期,似乎有“封驳”制度,门下省对不合适的诏书有权驳回。
这诏书上,除了皇帝的玉玺,似乎缺少了关键的审核部门的印章!
这或许……是唯一的生机!
“大人!时辰己到!”
刽子手瓮声瓮气地提醒道,一边掂量着手里的鬼头刀,一边不耐烦地看向那宣诏官员。
宣诏官员点了点头,收起诏书,正准备扔下行刑令牌。
“等等!”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一个沙哑却异常清晰的声音,猛地响彻刑场。
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了。
宣诏官员、刽子手、兵士,甚至台下原本麻木或交头接耳的人群,都循声望向声音的来源——那个跪在刑台中央,一首低着头,仿佛己经认命的死囚,顾承渊。
顾承渊缓缓抬起头,脸色苍白,嘴唇干裂,但那双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与死囚身份格格不入的冷静和锐利。
他迎着宣诏官员惊愕中带着愠怒的目光,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大人,敢问此诏,可曾过门下省审核?可有门下省封驳印信?”
声音不大,却如同惊雷投入平静的湖面,瞬间激起千层浪。
宣诏官员脸上的倨傲瞬间僵住,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,随即厉声喝道:“大胆死囚!临死之际,还敢胡言乱语!来人,给我立刻行刑!”
他急了。
顾承渊心中一动,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,这份诏书,果然有问题!
“大人!”
顾承渊猛地提高了音量,声音因激动而更加嘶哑,却也更加具有穿透力,“大周律例,凡斩决诏令,需经中书省拟诏,门下省审核,尚书省执行!诏书之上,需有三省印信齐备,方为有效!下官……不,罪囚方才观大人所持诏书,只见玉玺,未见门下省‘敕’字印!此诏程序不全,依法……不可执行!”
他这话一出,不光是宣诏官员,连周围的兵士和台下一些似乎有些见识的百姓,都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。
大周朝重律法,程序正义虽然时常被权力践踏,但至少在明面上,是立国的根基之一。
尤其是秋决这种关乎人命的大事,程序上的瑕疵,往往会引发巨大的争议,甚至成为政敌攻讦的把柄。
宣诏官员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,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。
他没想到,一个必死的囚犯,竟然在最后关头,提出了如此刁钻而致命的问题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