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瞑醒得很早。
天还没亮透，窗帘缝隙里渗进一丝灰蓝的光。他轻轻翻身，看到初皓蜷缩在床的另一侧，呼吸均匀，180的人竟然可以缩成这么小。
他的睡相很安静，和白天张牙舞爪的样子截然不同。
黎瞑的目光落在他露出的手腕上，昨晚包扎的纱布己经渗出血迹，边缘泛黄。
五点半。
黎瞑轻手轻脚地起床，从衣柜里翻出一件高领毛衣。
他平时不常穿这件，但今天需要它遮住初皓脖子上的淤痕。
厨房里，黎瞑热了牛奶，煎了荷包蛋。锅铲碰撞的声音很轻，但初皓还是出现在了门口，倚着门框，睡眼惺忪。
"操，"他揉了揉眼睛，"还会做饭？"
黎瞑没回头："比你强。"
初皓笑一声，凑过来看锅里的蛋："糊了。"
"吃不吃？"
"吃。"
初皓身上还穿着黎瞑的睡衣，裤腿长出一截，拖在地上。
他弯腰卷裤脚时，后腰的伤从衣摆下露出来，黎瞑别过脸，把蛋铲进盘子。
"家长会几点？"初皓叼着面包问。
"下午两点。"黎瞑递给他牛奶，"你确定要我去？"
初皓的嘴角沾着面包屑："不然呢？让我姑父来？"
黎瞑不说话了。
他低头整理校服领子，手指无意识地着袖扣。
初皓突然伸手，用拇指抹掉他嘴角并不存在的污渍。
"紧张啊？"
黎瞑拍开他的手："吃饭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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学校走廊上贴满了"欢迎家长"的横幅，红得扎眼。
初皓插着兜走在前面，黎瞑落后半步，手里拿着本笔记本，伪装成家长总得像个样子。
"初皓！"
李敏从办公室探出头，目光在黎瞑身上停留了几秒："这位是？"
"我哥。"初皓面不改色，"我家长出差了。"
李敏将信将疑，但黎瞑的气质太具欺骗性，他今天甚至戴了副平光眼镜，看起来至少二十岁。
"请进吧。"李敏推了推眼镜，"初皓，你去教室等着。"
初皓冲黎瞑眨眨眼，转身走了。黎瞑跟着李敏走进办公室。
"初皓最近表现......"李敏翻开记录本，"有进步。"
黎瞑松了口气。
"但他昨天顶撞周老师的事，影响很不好。"李敏的笔尖在纸上点了点，"您作为家长，应该多管教。"
黎瞑推了推眼镜："周老师让学生跪着抄课文，您觉得合适吗？"
李敏的笔停下了。
"初皓从不说谎。"黎瞑的声音很平静，"如果这件事被媒体知道——"
"黎同学。"李敏突然笑了，"你装得不像家长。"
黎瞑的背僵首了。
"但我欣赏你的勇气。"李敏合上本子，"周丽的事我会处理。至于初皓......"她看着黎瞑，"他需要你这样的朋友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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教室里，初皓正翘着椅子玩手机。
家长会还没开始，家长们三三两两在走廊上寒暄。
他抬头看见黎瞑进来，挑了挑眉："搞定了？"
黎瞑在他身边坐下："李老师看出来了。"
"哈！"初皓笑得椅子差点翻过去，"我就说你装不像。"
黎瞑从书包里掏出保温杯："喝水。"
初皓拧开喝了一口，是甜的，加了蜂蜜。他舔了舔嘴唇，突然压低声音："周丽在看你。"
黎瞑不用回头也能感受到那道视线，周丽站在讲台边，红指甲掐着点名册，嘴唇抿成一条线。
"她老公没来。"初皓幸灾乐祸，"看来吵架了。"
家长会开始后，班主任开始汇报期中考试情况。
黎瞑听，初皓在旁边画小人，画到第三个时，黎瞑的笔尖停住了。
"怎么了？"初皓凑过去。
黎瞑的笔记本上写着一行小字：
「你姑父在窗外」
初皓的血液瞬间冻结。
他缓缓转头，透过教室后门的玻璃窗，看到姑父阴沉的脸。
警服己经换成了便装，但额角的纱布和眼中的怒火一样醒目。
他们的视线在空中相撞，姑父的嘴角扯出一个冷笑，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。
黎瞑的手在桌下握住了初皓的手腕，力道大得发疼。
初皓挣了一下，没挣开。
"别动。"黎瞑的声音几不可闻，"他不敢进来。"
初皓在颤抖。
家长会进行到一半时，姑父的身影消失了。
初皓的掌心全是汗，黎瞑的拇指在他腕骨上轻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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放学时又下雨了。
黎瞑撑开伞，初皓站在屋檐下没动："你先走。"
"一起。"黎瞑把伞往他那边倾斜。
初皓盯着雨幕："他会跟着我。"
"我知道。"黎瞑的声音很轻，"所以一起。"
初皓突然抢过伞，拽着黎瞑冲进雨里。
他们跑过操场，穿过小树林，雨水打湿了裤脚和书包。初皓的手始终紧握着黎瞑的手腕。
巷子深处，初皓猛地刹住脚步，把黎瞑推到墙边。
伞掉在地上，雨水顺着两人的发梢往下淌。
"你他妈傻啊？"初皓喘着粗气，"那是个警察！真会打死人的！"
黎瞑的眼镜上全是水珠，但他没擦："所以呢？"
"所以离我远点！"初皓一拳砸在墙上，指关节擦出血丝，"我不想连累你！"
黎瞑突然抓住他的衣领，把他拉近。两人的鼻尖几乎相碰，呼吸交错。
"初皓。"黎瞑的声音在雨声中格外清晰，"你昨晚为什么来找我？"
初皓的喉结滚动了一下："......附近只有你家。"
"撒谎。"黎瞑松开他，弯腰捡起伞，"走吧，去医院看我妈。"
初皓站在原地没动："黎瞑。"
"嗯？"
"谢谢。"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