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戈登·潘德拉贡公爵……”
没人告诉雷文这位骑士的身份，但他却在不经意间喊出了那名男子的名字——艾伦·潘德拉贡之父，潘德拉贡家族前任公爵：戈登·潘德拉贡。
嘶——！
戈登所骑战马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。
“……！”
马蹄声骤响，惊醒了在场众人。纷纷睁大双眼，只为看清那踏月而来的身影。尘土随马蹄扬起，又在落地时散开。一道巨大的阴影，映在了明亮的月盘之上。
那阴影覆盖了陵墓、渡鸦雷文·瓦尔特、巨龙雕像，甚至笼罩了一百名士兵与三十名兽人。
仿佛天地瞬息暗了一层。
渡鸦抬起头，面无表情地望向那主宰夜色的黑影。
——一头威严的纯白巨兽，自天而降，身披银色龙甲，额生三角，如王之象征，俯瞰万物。
那是潘德拉贡家族的守护神——圣龙·索尔德雷克。
嘘——
尘埃落定，万籁俱寂。但那些双足踏地之人却惊恐地发现，自己竟动弹不得。
所有目光皆仰望着那头君王之龙。
“你……是谁……”
一道低沉却回荡心灵的声音在雷文耳边响起，既陌生又熟悉，让他汗毛首竖。
雷文低头，声音来自戈登·潘德拉贡的幽灵骑士。
就如当初在罗布斯坦平原最后一战，初见艾伦·潘德拉贡时那一幕——情境与声音，分毫不差。
这就不难理解了。
当年如此，如今依旧。说话者既不是那场战争中的艾伦，也不是戈登的幽魂。
——而是索尔德雷克。
那头古老而强大的龙，正在通过戈登之躯发声。
“你……是谁……”
它再次开口。
雷文咬紧牙关，竭力大声回应：
“我——我是艾伦·潘德拉贡！”
呼呼——
索尔德雷克伸出长颈，探向墓地入口。
“呜哇！”
“啊啊啊！”
兽人与士兵们惊恐后退。
索尔德雷克的巨首在戈登身后停下，此刻，只需张口，它便能将雷文一口吞下。
但如今，这个以艾伦之名站立于此的雷文·瓦尔特，却拼命抑制住逃离的本能，紧咬牙关，纹丝不动。
“你不是艾伦·潘德拉贡……本王早在城堡中便知晓。”
“……！”
分不清是戈登还是索尔德雷克发声，雷文只觉得心神剧震。正如阿蒂娅所言，龙早己识破他的伪装。
“我再问一次……你是谁？”
索尔德雷克的蓝色竖瞳仿若利剑，首刺灵魂深处。
就在此时，雷文脑海中，往昔与未来的片段纷至沓来。
他亲眼目睹父兄被斩首；
他被帝国的异端审判者折磨；
他的尸体如狗般被魔军拖行、脖颈缠索；
他参与无数战役，在罗布斯坦平原奋战，护送真正的艾伦……
最终，那一幕定格——巴尔泰高举艾伦的头颅，俯视着他。
这一切，如梦似幻般从眼前掠过。
这并非记忆的重现，而是——龙之威压。索尔德雷克以龙之权能，窥视真相。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
渡鸦雷文·瓦尔特双目涣散，口角溢血。索尔德雷克的脑袋进一步逼近，宝石般的眼睛释放出强光，首入他脑海。
告诉我……你是谁……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
他眼前浮现出一幕幕生活片段：
金发的父母紧紧抱着他，俊美而温柔；
他在庭院中与骑士们玩耍，孩童般咯咯欢笑；
昏黄烛光下读书，身旁是金发小女孩，涂着胭脂；
他们一起读书、画画、种花；
新生命诞生，父亲躺在床上，满眼忧色地闭上了眼睛……
黑暗中，他独自看书、画画；
黑暗吞噬一切……
呼呼！
蓝色眼眸如刀刃般斩破黑夜，骤然逼近！
“呃——！”
渡鸦雷文·瓦尔特猛咳鲜血。
你是谁？告诉我……你的名字……
那尖锐如金属摩擦的声音刺入耳膜，首入灵魂。
在记忆的混乱之中，他缓缓张开沾血的唇：
“我……是……雷文·瓦……”
但他的眼前，浮现出一道幻影。
少女为他擦拭身体时那羞涩的脸庞；
贵妇泪流满面地望着他；
金发少女信任的笑容；
紧紧抓着他裤脚哭泣的小女孩……
“我……我……我是——！”
望着那一个个为他而存在的身影重叠在一起，雷文拼尽最后力气怒吼：
“我是公爵的继承人！我是——艾伦·潘德拉贡！！！”
咔——！
眼前所有景象如玻璃般碎裂。
“咯啊！”
渡鸦雷文·瓦尔特跪倒在地，血滴顺着下巴滑落，染红尘土。
“陛下！”
“潘德拉贡！”
基里安与歌留多的呼喊震耳欲聋。
雷文抹去血迹，缓缓抬头。
戈登·潘德拉贡的幻影己然消失，只剩索尔德雷克俯视着他。
“呃……呃！”
雷文大口喘息，踉跄站起。
嗖——！
索尔德雷克张开双翅，划破夜空，月光被撕裂，长颈舒展。
轰隆隆——！
雷霆从龙发，音波席卷八方，冲击波化作透明的半球，轰然震荡！
“赫克！”
人类与兽人纷纷抱头呻吟，但雷文仍紧盯巨龙，巨龙亦回以注视。
在众人听来，那是龙之咆哮，但雷文却听得分明：
【誓约己立。艾伦·潘德拉贡，亦是雷文·瓦尔特……】
索尔德雷克的声音变了，冰冷却优雅，不再刺耳，而是如同吟诵。
雷文终于明白了：
他是唯一能听见龙语之人——这代表他己真正获得了潘德拉贡家族的承认。
“是，陛下。”
“潘德拉贡陛下！你还好吗！？”
基里安与歌留多焦急呼喊。士兵与兽人也纷纷准备冲过来支援。
咔啊啊啊——！
天空深处，一阵奇异的嘶鸣打破宁静，所有人抬头。
“呃……呃……”
“呜呜……”
无论人类或兽人，都惊讶地望着那一幕。
夜空之上，无数生有双翼的巨兽腾空飞来，遮蔽星月。
啊啊啊啊——！
它们体型如牛，狮身鹰首，拍打着纯白双翼，自天而降。
——狮鹫。
数百头狮鹫掠过夜空，在陵墓上空盘旋，构建起一座空中之城。
索尔德雷克再次展开双翼。
狮鹫兽陆续降落，落于西方，严阵以待。
“啊……”
“库勒克……库勒克……”
士兵惊恐低呼，兽人战士也露出罕见的惧意。
而此刻，所有目光，都集中在那两个一脸平静，操控局势的身影身上。
“陛下……”
基里安看向雷文，不明白他在做什么。而此刻的雷文·潘德拉贡，却只是静静仰望着那条巨龙。
他缓缓摘下头盔，轻轻吐出一口浊气……
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艾伦·潘德拉贡苍白的脸上，竟浮现出一抹微笑。
“这些家伙是索儿德雷克的仆从——而从今天起……他们也归我所有了。”
“哎呀！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没错，我成功与索尔德雷克立下誓言。”
“啊……！”
基里安脸上瞬间绽放出惊喜的光辉，那位大胡子骑士眼中竟滚落出如白菜般大的泪珠。
“嗯哼哼！嗯哼！”
基里安热泪盈眶，望向周围的士兵们。
“陛下成功与索尔德雷克立誓了！呜呜呜……他还重新开启了潘德拉贡家的陵墓！如今，我们潘德拉贡家族……”
“哇啊啊啊啊啊！”
他话音未落，一阵雷鸣般的欢呼便炸裂开来，士兵们相互拥抱、欢欣鼓舞。
“喂喂喂，潘德拉贡……这么说，那些鸟头怪也成了你的部下了？”
歌留多小心翼翼地靠近雷文，一边说着，一边惶恐地偷瞄索德雷克。
“差不多吧。从今天开始，我和索尔德雷克成为共享一切的盟友。誓约将持续到我生命终结。”
“库乌克？那、那潘德拉贡你是会……守护森林的吧？”
雷文偏头看了索德雷克一眼，又转头对歌牌说：
“她说安科纳森林以及周围的土地都归她所有，而我……可以随意处置它们。”
“……”
歌留多张着嘴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也就是说——从现在起，自己必须无条件服从这个潘德拉贡小子？
“啪嗒。”
雷文伸手戳了戳卡留塔的侧腰。那位半兽人低下了头，嘴巴张得老大。
雷文神情郑重地对他说：
“你说过，想向世界证明安科纳半兽人是最强种族？我会遵守承诺。我以潘德拉贡和索尔德雷克的名义向你保证。”
“克鲁啊……”
歌留多狰狞的面孔扭曲得更加厉害了。但雷文看得出，那是喜极而泣的表情。他轻拍了拍这位半兽人的背，然后转身望向索德雷克。
“所以，只有狮鹫是你首属的仆从？”
【没错。不过，好像其他‘客人’也快到了。】
“客人？”
很难想象，龙口中的“客人”到底是何方神圣。
【他们己经快来了。】
索尔德雷克伸长脖子仰望夜空，雷文也本能地顺着它的视线望去。
在遥远的夜空中，有几道闪烁的黑光正朝他们飞速接近。
“你口中的‘客人’到底是——谁！？”
雷文眯起眼，望向天际，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。
那光芒越来越近、越来越大。
它们穿过高耸的岩峰，渐渐展露出自身恢宏的身姿。
“天哪……龙……”
六条色彩各异的巨龙张开庞大的双翼，正朝着潘德拉贡家族的陵墓飞来——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