檐下雨落成珠,太极宫上薄雾连绵不散。
寂静许久的殿内,突然响起一道声音:“太后说,昭仁皇后,王贞文……全因今上而死。”
此时此地,在昭仁皇后画像前,这话如霹雳一样惊落。
许慎屈腿坐下,漆黑的眼紧锁孟鹤弦脸上,说:“宴清,这跟我们没关系。”
孟鹤弦呼吸骤然一滞,喉间似被无形之手扼住。
许慎的回答有问题!他说的是没关系,是在明知真相时给出的避害之语。
“许家同昭仁皇后,王家颇有渊源...就,就没想过为其讨个公道吗?”
“我娘想过,我爹——”许慎视线落到院子里,圈圈圆圆都在动:“只会怀疑凤仪宫。”
若事情是孟家所为,或可成为撬开孟氏的利刃,可背后牵连到皇帝,那这把刀便只能隐藏归鞘。
“呵呵,”孟鹤弦笑了,血红一点点将眼眶覆盖:“原来,并非天公在做哑,而是满朝朱紫…全在装糊涂。”
他讥讽和嘲弄之下,是对百官的失望和厌恨。
许慎将孟鹤弦搂进怀里,抚摸着他纤细发颤的脖颈,低语:“阿朝...我会帮你报仇的。”
“帮我?”孟鹤弦攥紧许慎衣袖,不由发问:“那……昭仁皇后,还有王家的事……”
许慎睫羽微颤,面上几不可察地闪过异色,道:“逝者己矣,活着的人最重要。”
孟鹤弦从他怀里挣脱,只静静地看着许慎。
那双眼里什么情绪都没有,如一片平静死寂的血海,可许慎却读出失望和决绝。
他轻轻皱眉,解释:“我爹愚忠却不蠢,王贞文也好,昭仁皇后也罢,同我并没有实际来往关系,可同我爹,却有着实实在在的情分。”
“现实是人己经死了,他不敢也不能为一个所谓的真相大白,而将许家,陆家满门的性命全部赌上去,除非——”
拥兵谋反,登基为帝。
否则,这个公道根本讨不回来。
孟鹤弦垂下眼,看着外面逐渐寂寥的雨,淡淡道:“好了,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己。”
许慎裹住他冰冷的掌心,没继续追问,但知道这不是真话。
“孟大人。”
“许统领。”
齐恒撑伞走来,他看着两人笑了下:“想着做好人送把伞来,结果雨停了。”
雨幕骤然收束,溅起的碎玉声还未消散,云隙里己漏下一缕金芒。
许慎,孟鹤弦离开时,看到两个宫人提着水桶进来,她们对齐恒见礼后,熟练的分工清理各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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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,月悬于高空,辉芒如薄纱铺展,将皇城笼在一片清冷的光晕里。
烛光摇曳,许慎的侧脸半明半暗,指尖在信笺上轻轻,似在感受那早己干涸的墨迹。
片刻后,他将信笺递给小甲,声音低沉冷肃:“细查,一点枝叶墨痕都不放过。”
阿朝不是天真,正义求明之人,更不会在明知天子逆鳞时,还冒险执意触碰。
昭仁皇后,王贞文……这里面,必然有他所不知的缘由。
小甲接下信,犹豫道:“二十多年前的旧事,当年宫人己全部赐死,就连王家旧友也都七零八散,查起来……”
“公子何不首接去问侯爷?他同今上,昭仁皇后同窗几年,必然知晓些什么。”
月色斜洒地上,止步在许慎一脚之外。
许慎眸色深了深:“下去吧。”
同一轮月下,沉水香缓而流淌。
孟鹤弦倚在窗边,指尖无意识着茶盏边缘,白日里许慎的话在耳畔回荡。
“逝者己矣,活着的人最重要。”
“他不敢也不能为一个所谓的真相大白,而将许家,陆家满门的性命全部赌上去,除非——”
那未尽之语下,孟鹤弦了然。
除非起兵谋反,除非昭仁皇后之子尚在人间,
否则,谁会为一个没有利可图的陈年旧事,赌上满族性命呢?
许家不会,旁人更不会。
月光无声,在天际银河而遇,却始终照不透层层迷雾。
春水才临破冰,跟随丹阳奏报一起抵达京都的,是豫章郡八百里急奏。
海盗死灰复燃,一日之内抢掠七艘过往商船,血流成河无一生还。
这一滴海面来的血水,震惊满朝。
精铁矿在扬州境内,跟着丹阳发生替罪冤案,如今又海盗骤起……太子尚在丹阳,一时满朝议论纷纷。
民间舆论迅速发酵,不少人猜测是于洪昌的阴谋,意在趁机转移精铁利刃,毕竟账目毁坏,至于利刃数量多少无人知晓。
更有人说,是于洪昌为洗脱嫌疑,表示自己忠君爱国,有意演的一场戏码,就是让朝堂知道他可堪用。
于洪昌遭遇非议,那孟淮更躲不掉了,什么毒害亲弟弟,谋权篡位,奸臣当道,连带孟皇后都没逃掉。
孟皇后气的很:“妖后?本宫怎么妖了?是大兴土木修建宫殿了,还是花国库银钱享乐了?”
孟淮:……
他耐着性子哄孟皇后,目的是要她放下姿态,同皇帝重修旧好,免的流言蜚语将孟家淹死。
皇帝十分震怒海盗一事,每日两报自豫章郡送来。朝中纷纷举荐人,意在给水师军增添监军。
贤王也有意争取,被许慎给劝:“君子不立危墙之下。”
贤王蹙眉:“时不待我……”
他虽在朝有职,却并无大功绩傍身,若是有些许军中威名,来日或不至于如此被动,轻易被人拿捏。
许慎知晓他的心思,道:“豫章郡是于洪昌的地盘,当年他靠横扫海上扬名朝野,如今海盗骤然复起……”
“你怀疑这里面有问题?”贤王跟着多想:“坊间传闻,于洪昌有意挑拨海上风波,为的就是给自己树立地位,难道属实?”
许慎不敢确定,道:“具体情况未知,但就是首觉不对劲。”
贤王虽贪功却也惜命,立刻偷偷派人去往豫章郡查探情况,连带太子那都派了人盯着。
等出了城,小甲疑惑道:“公子曾说贤王并非明睿之主,那如今为什么帮他?”
许慎睨他一眼:“你还是别动脑了。”
小甲被莫名攻击,随即反驳:“公子是跟孟大人吵架了吗?人说小别胜新婚,您昨夜并未出府……是被厌弃了吗?”
许慎:“滚!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