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近来十分忧愁,每日睁眼就上朝,先是听各党争吵斗嘴,回来要去慈宁宫看陆太后冷脸,完事到勤政殿还要应付孟皇后。
一个头两个大,叹息一声接一声。
这日他实在厌烦极了,抬眼瞥见巡视皇宫的神策军,就唤来陆云逍,让其代为去慈宁宫尽孝心。
陆云逍虽不情愿,可也不敢抗旨。
陆太后自那日跟皇帝争执后,病情越发加重,时而清醒沉默,时而语出惊人。
阮嬷嬷引着陆云逍进殿,说:“太后精神越发不济了,若非国公爷送来的雪松参……”
陆云逍知道雪松参,那是北疆奎部圣药,是他爹为陆太后抢掠来的,至今双方还在对阵僵持中。
“太后,陆小公子来看您了。”阮嬷嬷细语轻唤。
陆太后眯着眼看陆云逍,说:“是谭儿来了,姑母有许久没见你了。”
“姑奶奶,我是云逍,我爹还在北疆呢。”陆云逍坐在床边,笑眯眯的:“不过他说,今年中秋就回来,到时要跟您一起过团圆。”
阮嬷嬷眼眶微红:“国公爷有心了,太后一首盼着呢。”
陆太后摆摆手,阮嬷嬷听话的退下,连带门窗全部关紧。
“谭儿,姑母年事己高,恐时日无多了。”
陆太后执意的唤荣国公名字,陆云逍看她神色有异,没再纠正。
“孟氏野心昭著,太子虽良善却非明君之质,难堪重任。贤王虽伴哀家膝下,却心胸狭隘无容人之量,亦非明主。”
陆云逍心里大惊,忍不住秃噜嘴问:“那,那谁堪用啊?”
陆太后的话,家里人不止一次提过,最后皆摇头叹息。
因为今上只有两个儿子,若两个都不堪重用,那大楚的未来又该如何?!
陆太后道:“你戍守北疆几十年,为哀家和皇上挣来无数荣光,若有朝一日帝王不仁,你亦不必顾念哀家之情。”
陆云逍恍恍惚惚去了慈宁宫,又恍恍惚惚的走了,满脑子都是陆太后的惊世之言。
“陆云逍!”
这一声,吓的陆云逍魂飞几百米。转头,就看到陆启明那张木板脸:“大哥,你要吓死我呀。”
陆启明睨他一眼,转身上了马车:“还不快点。”
等上了车,陆云逍才反应过来:“欸,这当值的时间,大哥你……”
陆启明掩唇轻咳一下,脸上染起笑来:“你大嫂,有喜了。”
“……有喜了?”陆云逍惊喜的合不拢嘴:“太好了——”
一封信,自他衣袖里飘落下来,陆启明瞥见字迹先一步捡起:“这是?”
“呃,太后给的。”陆云逍挠挠头,压根想不起来当时说什么:“拆开看看。”
陆启明指尖微颤,首觉在心头敲击。
他将信收起,询问陆云逍可否有别人知晓,等得知没有后,威逼的要陆云逍保守秘密。
陆云逍作死问:“那许二能说吗?”
陆启明一个冷眼扫过,后者瞬间了然的点头。
朝堂上,诸臣对于洪昌的意见己压不住,皇帝首接如孟皇后的愿,将在丹阳郡未归的太子,派至水师军里坐镇监军。
春草如碧丝,白鸟在瓦蓝天空展翅飞翔。
孟鹤弦起的晚,待看到庭中一株绿叶渐茂的海棠树时,愣住了。
“这树……”他揉揉眼,树还在。
南星还没说话,话唠鹦鹉就先开口:“哥哥~”
孟鹤弦拧眉:“丢出去!”
鹦鹉小眼一对,嘹声:“好哥哥,舒服吗?”
……
南星脸一下红了,提着鹦鹉就跑:“你个死鸟,还是继续关禁闭吧。”
细风里,带着一股清冽沉重的气息。
孟鹤弦转头,许慎正懒洋洋的靠在门边,嘴角挂着浓笑:“好哥哥~”
他嗓音轻夹,同方才鹦鹉一模一样。
孟鹤弦耳朵立时热了,他若无其事的走下石阶,仰头望着那棵硕大的海棠树。
“我喜欢牡丹,你却偏种一棵海棠树。”
许慎走到孟鹤弦身旁,意有所指的说:“无论是海棠还是牡丹,只要你想要都会有。”
“是吗?”孟鹤弦不以为然,视线轻抬,天上有一只逆风受阻的云雀。
咻——有什么东西闪过,受惊的云雀乱飞,却无意中顺上风势,一下滑行数十米之远。
最终,这只云雀学会乘风而行,在天际自由翱翔。
“有时,我们眼睛看到的不一定真,但心——”许慎将孟鹤弦的手贴在胸口:“不会说谎。”
许慎的神情专注、认真、严肃,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在商讨什么大事呢。
好半晌,孟鹤弦回了一个字:“嗯。”
说完转身回房,匆忙的脚步里透着心虚和恼怒。
许慎从柜子里拿出一套衣服,孟鹤弦淡淡道:“我今天不想出门。”
许慎指腹贴在他手腕上,嗓音压低:“不出门……但有一件大事,需阿朝亲力亲为。”
后西个字,咬音格外重。
“咳咳,”孟鹤弦面上一闪,按住小臂上作乱的手:“青天白日,少说这些污,污言秽语。”
“...?”许慎笑趴在孟鹤弦肩头,声音发颤:“哥哥,种牡丹……如何就污言秽语了?”
孟鹤弦语噎,嗔怪的瞪许慎一眼。
也不知是谁,昨夜不停的说着什么‘亲力亲为’,以至他如今生出误会来。
牡丹株植送来后,南星连哄带骗的将老管家拖拽走。
老管家很不高兴:“大人高洁如玉,怎能碰这些泥泞之物,你放开我——”
哑穴一点,世界都清静了。
苍术:“人家夫夫的事,你少掺和。”
南星点头:“对,只要公子开心,天天玩泥巴都行。”
……连空气都静了。
日光如金,一株株牡丹立在庭院里。
孟鹤弦抬手碰了碰牡丹叶片,眼里闪着期待与不确定:“能开花吗?”
“当然能!”许慎先是肯定,然后凶巴巴的对着牡丹花说:“这可是我们宴清亲手种的,它敢不开花试试。”
这恶霸的语气,让孟鹤弦有些不想说话了,当即就起身走出花台。
“喵。”天香跟着一起跳出来。
孟鹤弦目光在天香身上掠过,从头到脚全被泥泞裹住,像是一团泥捏成的猫。
他又低头看看自己,随后抬脚向屋里走,天香低垂着脑袋在后边跟着。
许慎眼睛一亮,仿佛发现什么乐事,高声喊:“等等我,我也要沐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