豫章郡,江面上硝烟弥漫,水师战船与海盗厮杀正酣。
太子立于指挥船上,长安手持长剑警惕的望着西周。
突然,三枚烟弹甩上甲板,浓烟一瞬遮蔽视线。
长安眼疾手快,拽着太子就跑:“走。”
两道寒光自烟雾里落下,他横剑格挡,兵器交织的刺耳声,伴随着火星迸溅。
长安低声说:“快进舱。”
他不敢喊‘殿下’,生怕这些突杀来的海盗认出太子身份。
然而情况并不乐观,同水师军交战的海盗缓缓合围上来,将长安和太子逼至舱底死角。
太子欲要开口,那领队刺杀的海盗抢了先,语调森然:“来,请咱们这位尊贵的太子殿下,去岛上做做客。”
长安一惊,回头同太子视线对上。
前方战船上,于洪昌正率精锐冲杀,刀锋染着血痕,一双眼满是煞气。
忽而后方急报传来:“将军,指挥船遇袭,太子……太子被劫了。”
“废物!全他娘是废物!”于洪昌暴怒的一刀劈下来,船杆断裂木屑飞溅。
一国储君,竟在水师重兵护卫下被俘,此事若是传回京都,莫说他的项上人头,只怕整个水师营都要被血洗!
忽而想起什么,于洪昌脊背不由发寒,他狠狠啐了一口:“孟淮这老狗,真敢过河拆桥?!”
一只白鸽掠过丹阳郡的春雾,振翅飞进京都,最后落在孟宅老树上。
面具人屈指一扫,眼神微变:“有个坏消息。”
“哼,”孟淮手下压着一份调令:“六部虽设左右侍郎,但向来以左为尊,右职虚设无人。可如今,皇上要给刑部调添一位右侍郎,还有比这更不好的消息吗?”
面具人说:“太子被海盗俘虏了。”
空气骤然凝固,孟淮的心慢慢攥紧,许久才道:“此事重大,不容玩笑。”
面具人将信笺缓缓推过去,道:“这事蹊跷,水师营防守如此森严,又怎会让太子在重重护卫之下被俘走呢。”
“五百万两……”孟淮捏碎信笺:“于洪昌什么意思,是要我孟家拿钱赎人吗?!”
面具人挑眉:“你也可以不赎。反正太子早晚都要死,早死晚死——”
“放屁!”孟淮暴怒拍桌:“太子若是现在死了,你我也别想见到明日的太阳。”
面具人冷笑:“以前有钱有人有兵器,你优柔寡断磨磨唧唧,现在精铁矿没了,二叔也死了,搞不好连银子都要打水漂。”
“呵,志大胆怯,给你机会也是白费。”
孟淮抓起茶盏就砸,面具人侧身避开,瓷盏在地上炸裂开。
“我是你老子!”
面具人点头:“是呀,你若不是我老子,我岂会站在这跟你……”
他话未说完,孟淮己厉声怒喝:“滚。”
门开了又合上,那点盛阳的光一点点从门缝溜走。
孟淮颓然的坐回椅中,当初孟皇后执意让太子去豫章郡,他就表示过不赞同。
“国之储君,岂能轻易身涉险地。”
可那女人不听,一意孤行,非要为太子挣什么军功威望。
如今好了,人首接被海盗俘虏了,荣光威名没有,无能废物倒是落个准。
孟淮忍不住咬牙:“无知妇人。”
目光短浅,只顾眼前利益而不顾全大局。
刑部调任右侍郎一事,百官却无可非议的。
一来,皇帝不是商量的态度,提出时便有既定人选。
二来,此举意在分化刑部势力,除却孟淮心有不甘以外,其余诸臣皆暗暗欢喜。
方正梁原己做好在上河郡终老的打算,谁曾想天降祸事,竟被调任京城,任刑部右侍郎。
孟淮是谁?那可是皇后的亲兄长,太子的舅舅,若非朝廷改制,他本该是位极人臣的宰辅。
自己一个小小郡守,竟要跟他共事?
光是想想,方正梁就忍不住打颤。
时下春至,远处河岸杨柳如烟。
本该是踏春的好日子,可方正梁一颗心七上八下,满脸焦急的左右张望。
忽而,他脚步顿住。
悬廊上,一道身影缓步而下。
那人身姿挺拔修长,一袭蓝白薄缎长袍,在日光下泛着流水般柔光。
衣领袖口的金丝绣纹,在步履间若隐若现,华贵却不张扬。鸦发金冠而束,腰间羊脂玉佩轻轻作响。
那张脸仍旧俊美如玉,可眉宇间的凛冽寒意更盛,如一株覆雪的寒松,清冷疏离,贵气逼人。
方正梁呼吸一滞,满满的不可置信,还未等他回神,对方己淡淡瞥来一眼。
那双眸子淡若琉璃,清透却深不见底。
只一眼,便叫他喉头发紧,下意识咽咽嗓子。
这气势……好生慑人。
“孟,孟大人……”
听他语气有异,孟鹤弦淡笑:“我走错了?”
“不不不,”方正梁慌忙摆手:“是大人气度更胜从前,下官一时不敢相认。”
他额角渗出虚汗,心里惊骇难平。
不过大半年的光景,孟鹤弦便从侍御史一跃为吏部侍郎,执掌大楚官员命脉,更成天子跟前新贵重臣。
同孟淮,李义城,贤王等老江湖分庭朝野,可知手段心计非一般人。
更别提,如今他通身威势逼人,骤然相见,压的人喘不过气来。
孟鹤弦道:“方大人不必客气,你我好歹也是旧相识,有些旁人所不及的情义。”
方正梁不知他真话还是假话,可那颗悬着的心,却莫名安定了下来。
“孟大人既如此说,那下官就厚着一张脸,同您攀附些交情了……”
孟鹤弦知方正梁忧思所在,便不着痕迹的引了些闲话,又顺势问起上河郡的政务。
方正梁虽性子有些胆弱,但在为官待民上却不含糊,回答起来口若悬河,一开始那股客气劲很快消失。
胆子也跟着壮大了,方正梁低声说:“孟大人,从上河郡调任刑部侍郎,我内心是很高兴……为官嘛,总想要高升光宗耀祖。”
“可,可我这人您知道,胆子小没什么脑子,只能在地方闷头干活,这去刑部……”
方正梁欲言又止,满脸为难和不知所措。
孟鹤弦轻拨茶盖,到:“方大人莫慌,您只需做好本职即可,其他的自有人操心。”
听他这么一说,方正梁更慌了:“那,那我还能活着回家养老吗?”
……
孟鹤弦意有所指道:“这话,方大人应该问自己。”
方正梁沉思几息,站起身恭敬的奉上一杯茶:“日后还请孟大人,多多担待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