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得知许慎跟人学画时很是惊讶,特意留孟鹤弦问询情况。
而后笑着道:“也好,省的他跟人厮混,到处招惹是非。”
“你既为师,可不能顾及他的身份,该吵吵该骂骂,有事朕做主。”
孟鹤弦应下,实则许慎除第一日寻衅之外,后边都很听话。
这日,天幕阴沉垂近眼前。
孟鹤弦踏进巷子口,豆大雨滴坠落,瞬息暴雨倾盆将他淋个透。
正想着今日天不好,许慎该是不会来的,可进门就看到手忙脚乱关窗的人。
屋檐下两人看着彼此,却都满身湿透。
孟鹤弦拧拧衣袖上的雨水,说:“小甲呢,让他去给你拿衣服。”
许慎:“小甲今天没来。”
孟鹤弦看了他一眼,额角鬓发全部湿透,平素华贵仪美的人这会儿跟个落水小鸡一样。
转身回屋,身上的外衫随手褪下丢一边,然后在柜子里翻出一套天青色长衫。
“去换了。”
许慎捧着衣服在屋里扫一眼,然后默默去书房。
暴雨以至屋内光线很暗,孟鹤弦点燃一盏灯,然后换下湿衣。
“腰封——”
哐!
窗被吹开,灯也灭了,勾挂的垂纱飘荡下来。
天光若隐,垂纱后的水墨仙人,身姿轮廓一举一动尽显眼前。
他手拉着外衫缓缓上移,右手探在脖颈边,顷刻乌发如墨散下来。
许慎呼吸生生凝住,多日摹画,丹绛碧翠皆不抵眼前一色。
孟鹤弦挑起一角垂纱,风戛然而止,他头发是乌黑的,可那张面孔却是至真的。
“怎么了?”
许慎视线落到他脚下,镇定道:“腰封掉了。”
孟鹤弦捡起来举步走近,然后递给他。
许慎接下转身就走,多一句话都无。
孟鹤弦猜测:“是衣服不喜欢?”
大雨浇透,南星特意煮了姜汤,端进屋后看到许慎在扣腰封,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。
“二公子,你是不喜欢这套衣服吗?”
“嗯?”许慎回神,抚了抚衣袖:“没有啊,很喜欢。”
南星轻哼一声:“算二公子识货,这是我家公子最喜欢的一套衣服,至今只穿过一次。”
最喜欢的一套?
平素孟鹤弦穿衣极简极素,这套质地风格倒有点不像他的。
“是有什么意义吗?”
南星:“是去岁我家公子生——”
孟鹤弦站在许慎身后,淡淡望着他。
南星把姜汤小心给放下:“公子记得喝姜汤。”
然后一溜烟跑了。
许慎很慢的转下头,余光里孟鹤弦坐在椅子里,手捧着姜汤低垂着眼。
“我先去作画了。”
许慎边说边走向书房,孟鹤弦看着他同手同脚,怀疑是不是人淋雨脑袋迟钝了。
下午许慎如有神助,一朵朵牡丹花画的格外顺手。
课业结束后,许慎准备离开,他道:“明日我及冠,你时间方便吗?”
忠勇侯府二公子及冠,达官显贵、皇室宗亲……甚至皇帝都可能在。
孟鹤弦想到此,一时没做出回答。
许慎笑笑,不再多问。
次日,皇帝亲赴忠勇侯府为许慎加冠。
忠勇侯未至,但却为幼子千里取字:瑾之。
酒宴散后,许慎喝的半醉不醉,他晃着步伐回房,轻叹一声:“不来也不说一声。”
随后翻开桌上一个锦盒,一条淡银揉红的牡丹腰封映入眼底。
“嘶……”许慎两根手指挑起来:“牡丹花……谁家姑娘的东西放进来了?”
然后满是嫌弃的丢回去,一脸阴郁。
小甲捧着几个礼品进来,见到自家公子满脸不高兴,瞥了眼半开的锦盒:“咦?孟大人这是送错东西了吧。”
“……?”许慎挑眉:“你说这是谁送来的?”
小甲:“是海棠巷的孟大人,只不过这腰封看着像女子之物,可女子的腰封有这么宽吗?”
说着,还伸开手丈量了一下。
“公子,这是男子的腰封。”
许慎端起一杯凉茶喝干,然后再次将腰封拿起来。
“天下真花唯数牡丹……”
猝不及防,这句话在许慎脑海炸开。
那条腰封被搁置在枕边,临睡时还想着,明日定要问问孟鹤弦何意。
夏风微燥,一池芙蕖满镜湖水颠倒,天地似都变了颜色。
“嗯~”
许慎睁开眼,他竟身在孟鹤弦的书房。
孟鹤弦……衣衫半褪伏在桌上,光洁的肩头一朵牡丹花活色生香。
许慎身子一震,察觉出什么不对来,他低下头……
“瑾之~”
这一嗓子,清冷里夹杂着魅惑,勾出许慎的本色来。
他抬手按住孟鹤弦肩头,手下的人止不住缩瑟,这让许慎整个人凌乱了……
孟鹤弦支撑起手,腰身侧扭过来,一双眼湿漉漉的看着人。
许慎几乎是骨骼里的本能,驱使着他将人抱紧,唇齿相交里,孟鹤弦清冷面孔上,满是索取和爱意。
很陌生,很动人。
许慎己经忘了是梦还是什么,他用那支细笔,在孟鹤弦光洁的后背上画下一朵又一朵牡丹花。
孟鹤弦的冰火兼备,让许慎毫无招架力,两人在书桌上不知天地何物,首至——
咚咚!
小甲道:“公子,到时辰了。”
过了有一会儿,里面传出声音:“知道了。”
小甲好奇的嘀咕:“声音有点哑,是着凉了?”
床上,许慎抬手遮住发热的眼眶。
梦境里的欢愉餍足在体内流走,可心头却空空的。
这日,孟鹤弦等到暮色西合都未见许慎来。
转而,前去赴李青的约。
千金楼——红袖坊
见到李青时,孟鹤弦表达不满意。
李青看看西周,低声道:“我最近被人盯上了,只有青楼……这个地方那家伙绝对不会来。”
“被人盯上?”孟鹤弦想到孟家。
就听李青道:“是齐恒,皇上跟前的大太监,他绝对不会来青楼的。”
孟鹤弦心里有不好的预感,齐恒乃天子近侍,他出面就是代表皇帝的意思。
“他不让我查金华舫和吴阳,我偏查,就不听他的。”李青又紧跟叹口气:“金华舫...昨夜大火,连人带船全部烧毁了。”
孟鹤弦:“无一活口?”
李青点点头:“昨夜齐恒保准在我家蹲着,我没敢回去就躲这了。”
孟鹤弦沉默片刻,道:“这件事暂时先搁下,免得被幕后之人盯上,事不事的无所谓,命要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