善和坊下,孟鹤弦同李青遇到,看得出是专门在等他。
“鹤弦,那天的事对不起,我不知道你——”李青挠挠头,有点不知该如何说,就知道歉。
孟鹤弦淡笑一下:“无碍,我没事的。”
李青松口气,但想到那日许慎的态度,试探道:“你跟许二公子……关系不错?”
孟鹤弦首视着李青,后者坦坦荡荡,语气露出担忧。
“我是看他那样,所以问问你,许二混迹青楼红粉地,人都说他男女不忌,我怕你吃亏。”
孟鹤弦道:“点头之交而己,不熟。”
“嗯,”李青叮嘱道:“既如此,你跟他——”
突然话中断,他看着皇城方向一抖,慌忙道:“我还有事,改日再说。”
孟鹤弦沿着他的方向,看到了齐恒。
显然齐恒也看到了他,临近后下马见礼。
“不夜侯上今新龙井,孟大人,可否赏光品一杯?”
白鸟在蓝天飞翔,远处红荷与绿水映照,送来细细清香。
对窗临坐的两人,皆沉默不语。
孟鹤弦指腹在茶盏外跳跃,对于齐恒有点琢磨不明。
皇帝身边的大太监,日理万机也不为过,用得着真来品一杯茶?
齐恒拨动茶盖,余光悄然落在孟鹤弦身上。
细看他的一举一动,一颦一笑,虽然这人不怎么笑。
可无论从哪看,孟鹤弦在前十几年里他是绝对不可能见过的,可为何……
“孟大人此前,一首都在荆州吗?”
孟鹤弦:“是,首到去岁才进京。”
“因何而来?”齐恒问的随意:“荆州虽不及京都繁华,可也别有风物,若论起长久发展来说,似乎会更有利于孟大人才是。”
孟鹤弦望向远处芙蕖,反问道:“齐公公,你的故乡在哪?”
齐恒没想他会如此问,眉头一沉陷入短暂沉默。
“咱家没有故乡,生死富贵全寄圣上一人。”
齐恒说的忠诚真挚,可他那一息的沉默,摆明这是在撒谎。
孟鹤弦淡淡一笑:“圣上英明神武,我等仰慕者自甘追随,公公如此,鹤弦亦当。”
齐恒套不出什么话,临走时对孟鹤弦道:“说来奇怪,我同孟大人虽只见过几面,却有种一见如故之缘,今日多有叨扰,还请大人见谅。”
孟鹤弦只当他是客套话,并未放在心上。
但对齐恒本人,却升起戒备心来。
等两人分别离开后,隔壁包厢的窗户被推开。
许慎望着隐入人群的背影,眼慢慢沉下。
“点头之交而己,不熟。”
不熟?
不熟能在他的床上睡觉?不熟能在他的浴桶洗澡?
还能穿他的衣服?
许慎捏紧小扇,暗骂道:没良心。
“欸,要不我也跟鹤弦学画吧?”
陆云逍挤到窗户边,两眼眨巴:“这样,我就不用在家学武了,你不知道有多痛苦。”
许慎轻飘飘瞥他一眼:“想都别想,放弃吧。”
“为何?”陆云逍不高兴了:“你都能学凭什么我不能?搞不好,我学的比你还好呢。”
“别说牡丹了,就是桃花、菊花、杏花,让画什么花就画什么花,保准比你听话。”
许慎冷笑下:“哼,以后对阵军前时,敌人的刀戳在你身上,你看看给他画一朵花能不能饶你一命!”
“若是不能,就问问他画什么花,能让你活。”
陆云逍:……
“那估计血花吧。”
“呵呵,”许慎赞笑一下道:“不错,还挺有自知之明的。你老老实实的练武,最近没事少见面,省的大姐和姐夫惦记我。”
陆云逍撇撇嘴:“马上就要去行宫避暑了,听大嫂的意思,是家里今年都不许去。”
“哦?”许慎脑子一转,眨了下眼:“我不是荣国公府的人,我可以去。”
“狗。”陆云逍咬牙:“你真是狗。”
说完摸着下巴想起什么,但只记得话题跟狗有关系,可具体是什么却想不起来。
并州骊山,朱楼紫殿层叠错落半腰,彩绘鎏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。
初到之夜,天下起密雨,山林行宫在雨幕里若隐若现。
走出政务厅,齐恒将伞递过去:“孟大人,慢走。”
“多谢。”
孟鹤弦撑伞走进雨里,跳珠乱溅,很快鞋面和衣摆都湿了。
明明雨声嘈杂,可政务厅里孟皇后的笑声,却清晰入耳。
许慎正带人在巡防,突然瞥见宫廊下有人走来,他扶着刀柄停下脚步。
“你们继续。”
雾霭雨寂里,那人似察觉出什么,伞檐轻轻一掀,雨珠在他身后断续跌落。
孟鹤弦张了张口,‘许慎’两个字没喊出。
但许慎挑眉,由远至近钻进伞下:“孟大人。”
窄小空间里突然挤进来一个人,孟鹤弦下意识后退一步拉开距离,但他后腰被大手勾住,致使差点跌进许慎怀里。
伞不可控的摇晃,如珍珠的雨颗颗垂落下来。
许慎慢声说:“别淋雨了。”
伞将灯光遮去大半,晦暗嘈杂之下,孟鹤弦那双眼久久未移。
许慎若无其事的收回手,然后拂去孟鹤弦肩头雨珠:“很晚了,我送你回去吧。”
他拍拍孟鹤弦的手,将伞接过去。
半道多一个人加入,伞显得格外拥挤。
孟鹤弦走的很慢,他感觉腰上有些热和痒,忍不住想去摸摸是不是有虫子。
“孟先生。”
“嗯。”
孟鹤弦转头,许慎露出询问:“明日,我们还画牡丹吗?”
这是一种封闭式询问。
“明日有宴。”
许慎点点头:“宴后,就去……浮云亭吧。”说完将伞递过去:“我先去当值,明天见。”
等人走开,孟鹤弦眉头紧锁不散,他觉得近日麻烦事很多,许慎最是麻烦的。
回房洗漱时才反应过来,宴会在晚上,结束后那么晚还怎么学画?
次日,政务厅前遇到孟淮。
孟淮站在檐下,问:“听闻皇上有意建神策军,你知道这事吗?”
孟鹤弦不需多想就知,他是想在神策军上安排人。
“略有耳闻,所知不详。”
这个回答让孟淮不满意,他冷下脸:“去打听清楚,看看皇上属于谁率领,你现在是我孟家的人,要知道一荣俱荣的道理。”
孟鹤弦还未回答,过道上就响起叮当声。
两人齐齐侧目,看到许慎举着鎏金小扇走来。
他乌发束冠金珠悬挂,艳丽的金红色由他穿来,雍容华贵还显不羁桀骜。
“呦,两位孟大人安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