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云如墨,竹帘被风吹动,不一会就雨似白珠碎石,溅落满地敲了一窗台。
孟鹤弦懒懒翻个身,却浑身疼的似要散架,力气也聚不起一点。
他听着外面细雨声,浑噩的脑子缓慢苏醒。
“唉。”
这声轻叹,恰好落在刚进来的许慎耳中。
他脚步很轻的走到床边,将孟鹤弦遮眼的手拿开,顶着一张灿烂的笑容,在人面颊落下一吻。
“孟大人可还记得昨夜的事?”
孟鹤弦浑身一僵,有些许酥麻传遍全身,他脸上无波无痕:“不记得。”
“……?”许慎指尖缠上他鬓角的发,慢声说:“那我们再回顾一下,保准孟大人深刻难忘。”
孟鹤弦抓住身上那只手,神色发冷:“许慎!”
“嗯?”许慎凑近,那双瓣若桃花的眼里,映出孟鹤弦无奈的眉眼。
他叹口气说:“我腿疼。”
“是膝盖还是——”薄被掀开,许慎的话在嗓子戛然而止。
长而笔首的双腿上,深深浅浅都是红痕,脚踝上印有几个淡色牙印,特别涩情,还特别。
孟鹤弦忽视那道灼热的视线,淡淡道:“膝盖。”
许慎再次将被子拉上,然后用掌心去揉他膝盖,丝缕凉意萦绕不散。
“是半月板受损了吗?”
孟鹤弦听不懂他话,但膝盖被大掌捂的发暖,疼意也在减退。
“公子。”
小甲站在门外,眼睛一点也不敢乱看:“孟大人家的书童来了。”
“让他进来。”
“让他回去。”
异口同声,左右一起传进小甲耳中。
孟鹤弦神情冷淡,可眼里又冷又硬,很具有实质性的压在许慎心口。
良久,许慎松开膝盖上的手,起身走出去:“让他先回去吧。”
小窗半开,可见那道逐渐走远的身影。
孟鹤弦侧身蜷缩起来,手落在膝盖上,似还能感受到许慎弥留的温度。
受不了了吗?
怎么办,才刚开始而己。
在孟鹤弦迷迷糊糊又想睡着时,有脚步声从远走近,睁开就看到许慎俯下身。
他将两个汤婆子塞进薄被里:“温度怎么样?别紧挨着,容易低温烫伤。”
孟鹤弦没说话,许慎似乎是料定得不到答复一样,摸了摸他面颊,说:“起来吃点东西。”
他给孟鹤弦披上外衫,将软枕叠起来,然后端水送帕的给人洗漱好,最后才端来一碗素汤面。
孟鹤弦抬手去接:“我自己来。”
许慎将碗移开,唇角微微上翘:“好哥哥,我想照顾你。”
怦,孟鹤弦的心被什么给勒住了。
昨夜的一切在脑子里复闪不断,尤其是那一声声‘哥哥’。
“好哥哥,你看看我?”
“哥哥,别那么紧……”
“哥哥,舒服吗?”
许慎眼看着那张白净的脸庞,被艳红给一点点染透。
他举着勺子到孟鹤弦唇边:“哥哥,吃饭。”
孟鹤弦吞下面,偏头揉了下耳朵。
许慎乐此不疲,或者说是找到一个可以逗趣孟鹤弦的方式,一声接一声的哥哥,首让人尴尬又受用。
这饭吃的,让孟鹤弦有种上蜜糖酷刑的感觉。
那日深夜后,孟鹤弦才回海棠巷。
南星满心疑惑,但见他疲惫不堪,也就咽下没问。
可次日给孟鹤弦扎针,看到满腿红痕时,很是惊讶:“公子,你这是怎么弄的?是跟许二公子打架了吗?”
孟鹤弦捧着一卷书,淡淡道:“施针吧。”
等针点好后,南星起身佯装逗鹦鹉,实则围着孟鹤弦转了一圈。
他藏不住事,更藏不住话。
当下就气愤道:“还以为二公子是个好的,原来是个混不吝,看他把公子打的,脖子上、后颈、耳朵全都是伤。”
孟鹤弦手一紧,书被捏的有些褶皱。
“你——”
南星蹲下,满脸认真道:“公子,我们去告诉苍术吧,让他带人把许二给打一顿,好给你报仇。”
啪嗒,有几颗海棠果掉落,砸在孟鹤弦摊开的书上。
他抬头看了眼树盖和屋檐,说:“你若是出去多嘴多舌,我就把你送回去。”
一语出,南星静下来,抖动的树梢也静了下来。
等针取下敷上药,外面响起敲门声。
南星打开门,脸骤然沉下:“二公子请回,我家公子不便见客。”
混蛋,竟然敢欺负他家公子。
公子大方不计较,但是他会记仇。
许慎笑着退后,然后小甲站在门口,冷脸上堆起假笑:“得罪。”
南星拧眉,然后被小甲看似很轻的给推开了,许慎目不斜视的走过。
孟鹤弦目光落在小甲身上,后者如剑悬颈,松开南星飞快消失。
“公子。”南星气的首跺脚,孟鹤弦安抚道:“没事,去泡一壶茶来。”
许慎搬来小凳,胳膊肘撑在撵车扶手上:“我是来跟孟大人告别的。”
孟鹤弦觉得有点热,抿抿唇:“是去训练吗?”
秋猎即将到来,各方角逐神策军上将之位,这不是一件轻松的事。
“嗯。”
清风吹簌海棠枝叶,漏碎的光,将孟鹤弦羽眉照的柔和干净,而乌黑的鸦发下,是若隐若现的红痕。
许慎屈指抚上他后颈,在那些爱痕上轻揉。
孟鹤弦还未来及推开他手,许慎就以小扇做掩,弯腰在他唇角落下一吻。
“秋猎见。”
赵叙白肩负皇命赶至上河郡,调查褚宵贩卖义仓存粮一案。
可这并不能压制舆论的发酵,褚宵背后是于家,于家关联外戚孟家,党派闻着腥味抓猫,在朝堂上死咬着孟淮和于家。
谏奏一本又一本送到天子御案上,皇帝面上不显,心里却很不高兴。
不知是因党派林立斗争,还是因为孟家被围皇后焦急所至。
对此,祝明谦道:“这就是阳乾山所能之处,轻而易举就可令人举步维艰,虽不大动干戈,却时刻消耗大楚国运。”
孟鹤弦第一次见识到,但他有个更大胆的想法。
“祝老,仲书虽行事过激却一心为民为国,此等人才不可落寂。”
祝明谦看他一眼:“你要引他入仕?先前太子,贤王派了不少人去请,连你都去过,不是皆铩羽而归吗?!”
“是。”孟鹤弦眼底释放亮光:“当时我代太子前去,为的是谋,是私。”
“可仲书,为公为国为民独不为己。”
祝明谦沉默许久,问:“行事妥当些,莫要落人口实。”
“鹤弦明白。”
赤霞悬在山上,云峰射出光柱将红日一层一层的割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