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潭映月,桂香己疏。
许慎在中庭被拦下,他客气的问:“阁下是——”
“孟府管家,苍术。”
苍术抬手以示离开之意:“我家大人不见客,请回吧。”
许慎笑容淡了:“小甲。”
小甲招呼不打,首接提剑对着苍术劈下,苍术后弯腰避开一剑,遂拔剑迎上去。
门扉带起的风将烛火吹乱,沉水香在屋里弥漫。
孟鹤弦搁下笔,揉揉发疼的眼:“二公子当我这是什么地方,竟如此来——放手。”
许慎把人强势,又蛮横的紧锢在怀里,鼻尖擦着脖颈闷声说:“想你。”
孟鹤弦被清冽略麻的气息包裹,他嗅了嗅许慎肩膀问:“怎么想起熏香了。”
“好闻吗?”许慎松手看着他,脸上露出期待。
孟鹤弦鼻尖微动:“还行。”
许慎笑了下,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一枚乌黑錾金书签,扑面而来就是清冽的味道。
“见你爱读书,就琢磨着雕了一枚,别嫌弃。”
沉水香浅薄易断,想要雕刻一枚书签,不仅费时费力还费工。
孟鹤弦打开小屉欲要放进去,许慎反握着他手将那枚书签转夹到书页里:“要用。”
如此,才能时时刻刻想着我念着我。
孟鹤弦将书合起来,说:“东西送到了,二公子还不走?”
许慎看了他一会儿,轻声问:“鹤弦,你不高兴是因为李义城,还是因为我这几日没来?”
“二公子好大方,不仅给自己贴金还给别人贴金。”
孟鹤弦看着一贯冷淡,但语锋低沉讥讽,可见并不如表面那般风轻云淡。
许慎眼里跃着光芒:“别生气,改日我替你好好教训他一顿。”
孟鹤弦目光在他脸上巡视,猛然发力将人拽到腿上,问:“你在得意什么?”
许慎眨了下眼:“嗯?”
叮!
许慎的冠散下,满头乌发自孟鹤弦掌心滑落,说:“我们二公子……要当驸马了。”
许慎:“啥?”
孟鹤弦反手压着吻上去,苦涩的药味在许慎口腔炸开,他伸手环住那截腰,将两人距离拉的更近。
近到,彼此之间的心跳声轻而易举可听。
衣衫半褪,孟鹤弦按着许慎在案上,他提起一支极细的笔,说:“我给你标个记号。”
“为什么要标记号?”
许慎向前一下,他瓣若桃花的眼里满是水色,重复问:“鹤弦,为什么要给我做记号?回答我!”
孟鹤弦唇角抿的紧,笔尖落在光洁肩头上,牡丹的轮廓一点点勾勒出来。
许慎突然笑了,他抚上孟鹤弦发烫脸庞,凑近那双近乎冷漠的眼:“鹤弦,你是喜欢我的吧?”
笔尖一抖,墨液沿着白肌淌下来,触目又暧昧。
吧嗒,笔掉落下去,
孟鹤弦居高,他手掌抚上许慎的脖颈,无情道:“我不喜欢别人染指我的东西……”
他满是攻击的撞向许慎,后者闷声一声,将脖颈完全送到孟鹤弦手心里。
“要试试吗?试试喜欢是什么样的…”
孟鹤弦齿尖不可见的咬住唇瓣,掌心缓慢收紧。
许慎扣着他腰扬起脖颈,虽位置不好但先天优势很足。
“唔~”
比疼痛更快来临的,是孟鹤弦杂乱无章的吻。
桌案上宣纸、墨水满地都是,
床榻上,两道身影如秋风里的桂树,簌簌滴落,身体理智在昏暗里角逐。
月上中天,许慎披着外衫出来端水,一开门,就看到被绑树上的小甲。
“你,”
小甲有气无力:“公子,你可算好了。”
许慎难得生出愧疚,他上前解开绳子:“对不起,我忘记你了。”
小甲:……
“不过,”许慎皱了下眉:“你功夫是怎么倒退到,连一个管家都打不过的?”
小甲张张嘴,咽下嗓子的话。
秋晨带着薄雾,光穿透层层云障。
许慎同小甲离开平康坊,路上小甲道:“那个苍术功夫十分了得,且有几分熟悉。”
“如何熟悉?”许慎停下脚步,默念一遍这个名字。
小甲想了想:“像是之前交过手...但我是第一次见他,怎么可能交过手呢?”
“而且他有伤,若非如此,我绝对走不过五招。”
许慎抬手抚上肩膀,那朵淡墨的牡丹花没有温度,可因为画它的人缘故,遂现在皮肤上还带着几分灼热。
南星...苍术...
许慎沉声说:“找个人,将东宫刺客一事给担下。”
“啊?”小甲紧步跟上:“贤王不是说要查清楚吗?万一是孟家自导自...”
“你是谁的人?”许慎问,一双眼如寒潭孤沉。
小甲磕绊道:“公,公子的。”
“知道就好。”许慎负手在前,语调又轻又冷:“在这座皇城里,任何人的话都不要信。”
小甲不怕死的问:“那孟大人呢。”
许慎扫过来,在小甲以为又要问一遍谁的人时,就听他说:“他更不可信,但我愿意信。”
小甲不明,这是什么回答。
南方山林入秋后匪患频发,皇帝责令神策军出行平乱,许慎临走将几封信送出去。
小甲好心提醒:“侯爷若是知道公子参与朝政,会生气的。”
许慎警告道:“他若是知道,我就把你赶去南境。”
小甲:“我肯定不说,但要是有人给侯爷通信,可就不怪我了。”
许慎嗤笑:“等他知道,事情早就结束了。”
朝中土地改革仍旧推行艰难,孟鹤弦不再在户部浪费时间,转而亲赴田野访查民间,皇帝闲来空余跟着一道。
霜序未,秋分过,郊野的细风里裹着几分寒意。
晚稻田泛着蟹壳青,穗头尚夹杂一缕浆气。
皇帝捻开谷壳,米浆在指尖凝成透明色状。
“快该收了吧。”
孟鹤弦没说话,而是蹲下拨开熟土露出界碑,他拂去上面灰尘显出一个‘赵’字。
“富者田连阡陌,贫者无立锥之地。”
孟鹤弦极目远望:“孟氏良田万亩且盛,黄册上仅记不过几百亩,余者皆‘隐田’族内,税粮尚不及寒门十亩之数。”
皇帝将手里的稻穗折断,说:“清丈土地...”遂想起什么,话音渐消。
“典押,投献,巧取后农户失地沦为佃户或是流民,”
孟鹤弦顿了下:“京都军戒过严尚好,若是州府县区,流民成灾频易生盗匪之患。”
皇帝沉默许久,道:“是该整治了。”
田道尽头棉桃炸开白絮,十几个灰衣家奴持棍驱赶着老农和农妇。
“你在装什么糊涂?”
冯员外拿烟杆敲着老农的头,说:“这地可都用来抵滚利钱了,哪还有着你的事,滚滚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