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员外爷,您容容吧…”
“滚开。”
冯员外一脚将哭嚎的农妇踹翻,然后扶了扶腰间金镶玉带。
“本员外己经够开恩了,今日利滚都没算上,你们还是赶紧想想怎么还账吧,免得连个老屋都不剩,哈哈。”
老农跪在地上砰砰磕头:“爷,冯爷,您好歹等我们收了这茬子,不然,秋翻就是冬,我们一家子没的吃了呀...”
“爷,求求您了——哎呦,”
冯员外一烟杆狠狠按在农妇手背上,立时焦灼的气味散开?
农妇颤抖的捧着手还欲开口,就被一鞭子打翻在地,鲜血立时溅起一串。
“贱胚子。”
老农上去护着后背连挨好几鞭,哀声求着:“别打了,别打了...我们不要了,不要了。”
“好赖话听不懂?说了这片地是我的,连带稻田棉朵全都……”
冯员外再次挥起的鞭被拦下,他手腕骨被死死捏着,只能任鞭子掉落。
“放肆,哪来的狗东西。”
齐恒抬脚将他踹进沟河里,脚尖勾起鞭子一抖,空气顿时扭曲成纹。
“呵,好大的威风。”
这道声音跟着秋风在田野打转,令人不由缩瑟一下脖颈。
冯员外细细打量几人,警告着说:“这是冯某的私事,应是没得罪几位吧?”
“天子脚下皇城之地你算个什么东西,在这抖威风。”
皇帝拂袖转身,冷声:“把他们都给抓起来,看究竟是谁家的奴才如此胆大妄为。”
“我是谁家的?”冯员外欲要上来,但被齐恒的鞭子指着只能站在水里:“说出来吓死你,我可是当今孟皇——”
“齐恒。”
皇帝冷冷一声,齐恒手里的鞭子勾住冯员外脖颈甩上来,其他家奴见状持棍围冲上来。
其中有两人对着皇帝冲来,暗处的影子虽快,却没有孟鹤弦近,他高抬左臂替皇帝挡下一棍。
砰——
“鹤弦。”皇帝惊了下,虚扶着他垂落的左臂:“...怎么回事?”
孟鹤弦脸色煞白,颤着声:“棍子里...”
齐恒弯腰捡起木棍,掂了下重量对皇帝道:“是阴阳棍,里面裹着铁芯。”
孟鹤弦悄然瞥向被绑的冯员外,他似要辩解什么,但因为被点哑穴只能干瞪眼。
皇帝将那根阴阳棍紧紧握住:“带回去,严查。”
秋色渐浓,长街竹篱盛开紫菊。
皇帝望着孟鹤弦隐入人流的背影,负手道:“去查,看他今日原本要去的是哪家郊田。”
“是。”齐恒眼底闪过暗色。
帝王之心看似亲切关怀信任,实则都建立在利益之上。
皇帝前脚进宫,后脚孟皇后就得到消息,她略做沉思道:“派人去孟府慰问一下,顺带送些养伤补品。”
“那皇上那...”白芷担忧:“娘娘要不要去解释一下?”
孟皇后提笔对镜描眉:“那根阴阳棍,确定是皇上拿着的?”
“是,带进了勤政殿。”
孟皇后噙着缕自信的笑容:“让大哥别轻举妄动,下边的事由着他们去查...皇上这有本宫呢。”
次日,御史台齐齐出动。
以恶逆、大不敬、蓄意谋害天子、残暴无道、御下无方等罪名将孟家上谏。
就连孟鹤弦这个挡伤的都不能幸免,以领携天子犯险地,纵容刁奴持械近天子等罪名,也被明里暗里给骂一顿。
散朝后,皇帝摇摇头:“你救了朕,最后反而还遭人唾骂,是朕之过失。”
“微臣惶恐。”孟鹤弦俯下腰:“皇上万乘之尊,的确是微臣疏于防范,该骂的。”
君臣互捧一番,将黄册上京都勋贵良田进行阅览商讨。
最后冯员外一事交由大理寺蒋征和李青负责,并对接户部查清良田来源。
“小孟大人。”
竹影拂阶,紫色清然的官服逆光发暗。
孟鹤弦望着走近的赵叙白,浅浅一笑:“赵大人。”
赵叙白看向他被吊着的胳膊,露出关切:“没伤着骨头吧?”
“轻微,不妨事。”
“一起?”
看出赵叙白有话,孟鹤弦跟着一道走出宫门。
皇城里熙熙攘攘,看似热闹实则个个冷漠。
赵叙白问:“户部郎中懈怠,可若知晓天子同行,必不会偷懒耍滑,以至如今上下坐连皆被问失职之罪。”
他语气平温,如人一样首白而阔落。
“赵中丞,是在诘问审讯我吗?”孟鹤弦站定,神色淡的透出冷色。
赵叙白摇摇头:“绝无此意,只是想告诉你,若昨去户部调动人丈量土地,无论天子在不在,都会有人积极配合你的。”
孟鹤弦屈指抚上左臂,皱眉说:“我不懂赵大人何意。”
“许慎离京前,动用了许家的势力。”
“这么多年,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。”
赵叙白的话,在孟鹤弦心里留下痕迹,回去后他将小屉打开,翻出那封平整无痕的信。
是许慎那日清晨离开前留下的。
当时他说:“我对土地兼并有些许提议,或可令你处境不至这般艰难,一定记得看。”
飞鸟掠过高峻山峰,沾着几许潮气缓缓落下。
许慎将信笺一览,脸比峭冷的山骨还要沉。
“不知死活。”
皇帝除却孟皇后相关一事上,实算的上英睿贤明之君,孟鹤弦在其眼皮子下耍心眼,无疑于火中取栗。
“传令,速战速决。”
随着冯员外土地兼并和孟氏隐田暴露,京都不少勋贵王爵开始忧心,甚至还有不少老亲王,迈着哆嗦的腿进宫抗议。
诸臣不敢厥词皇帝和祝明谦,只能将锚点放到孟鹤弦身上阴阳怪语。
对此,孟鹤弦稳如泰山八风不动。
“咳咳,”祝明谦重重咳嗽几声,笔尖的墨珠甩出去,如被飞花溅落的污泥点子。
“这群人原想看你和李义城的笑话,如今倒好,一个小小冯员外...倒是引出一帮子魑魅魍魉。”
孟鹤弦接下他手里的笔:“树大招风,孟氏隐田被彻查,难免乱中胡咬。”
“嗯,只是你去巍山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?”祝明谦眼有些迷蒙,看人也朦朦胧胧的。
孟鹤弦无奈道:“无意,我那日本就是要去巍山的,是皇上听了临时起意跟着一道,我是什么人,岂能算的出皇上的心思。”
“不是就好。”祝明谦将折子捧起来:“咱们这位天子,眼里可容不得一点沙子。”
当初就因为昭仁皇后进宫,让皇帝生出忌惮之心,才给王家招惹诸多祸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