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沉手腕压下,冷声:“放人。”
许慎笑了:“敢问中郎将,放谁?”
火把嗞燃声,在寂夜里格外响。
许久,傅沉道:“放金吾卫,于志自有大理寺在,轮不着神策军越俎代庖。”
“中郎将,你好天真呀。”
许慎没了笑脸,身前的精锐营让开一条路,他踏阶而下。
“且不说我神策军有没有越俎代庖,就说我跟孟瑜多年不睦,如今他落我手里,你以为能轻易了事吗?”
傅沉知道两人龃龉,今夜也知道不应该来,但是孟淮发话了,没办法只能照做。
“如此,得罪了。”
他手里的剑,一横首对许慎而下,身后的金吾卫长剑冲锋,双方瞬间纠斗在一起。
许慎对上傅沉,心里感叹:此人武功霸道凶狠,不愧是战场下来的。
因提前有招呼,所以精锐营只是做做样子。
在许慎和傅沉还未决出胜负时,金吾卫己闯进大狱把人救走,连带着于志一起。
傅沉虚晃一招收尾,深深看一眼许慎:“告辞。”
许慎似笑非笑:“中郎将好走。”
小甲不甘的问:“就这么让他们把人带走?”
“明日再说。”
许慎回房就瘫在被褥里,鼻尖飘浮着沉水香,可他心里却思念着那股苦涩药味。
鸡鸣晨醒,孟鹤弦面白唇淡,眉眼暗气久聚不散。
南星见状生出担忧:“公子,您是不是哪不舒服?”
“没有,就是没睡好。”孟鹤弦揉揉眉心,换上官服进宫。
太极殿,帝至臣列叩礼,后逐一将各部待议政事提上。
待议完后,有人举奏上前:“臣,要参己逝尚书令,吏部尚书祝明谦。”
满殿蚊声嗡鸣,诸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。
齐恒上前一步:“肃静。”
皇帝未接奏折,而是抬了抬手:“说出来,让大家都听听是什么事。”
“臣参祝明谦,圈地戕民近八百亩,而黄册实际登录不足百亩,且每亩税交只十之有一,更甚压榨其下佃户拒付工钱。”
“祝明谦饮酒纵乐宫规不仪,滥权霸朝织建朋党,更有谋害天子之举,种种行迹项项罪名,令人发指难容——”
“请皇上明察,严审祝党奸佞。”
此言一出,不少人出来附和。
皇帝视线在太子,贤王身上流转,而后看了眼孟鹤弦:“诸爱卿,如何看?”
太子先一步出来:“儿臣以为此事恐有误会,祝老为人谦和恭谨,且一心为民为国,绝非...奸佞之流。”
“太子殿下宅心仁厚,可知人心不足蛇吞象,若是祝明谦活到此日,指不定还能做下多滔天的罪——”
“荒缪!”
此音冷而发沉,硬将慷慨激言斩断。
众人皆看向发言者,孟鹤弦走出一步,对上俯身:“皇上,臣有话要说。”
“讲。”
孟鹤弦谦逊一礼问:“敢问大人贵姓,就任何处?”
“哼,免贵孙——”
“哦,孙大人。”孟鹤弦未等他说完就打断:“您方才说,祝老名下圈地八百亩,皆是戕害良民而得,甚至压榨佃户拒付工钱,对吧?”
孙大人冷哼:“是。”
“孙大人可去实地查看过?”孟鹤弦问,但却压根不用他回答就说:“应该是没去的,否则……怎会大庭广众之下乱放屁。”
此言,惊呆满殿群臣。
有人破而笑出声,顿时让孙大人脸如红果。
“你,你口出污秽,实在非君子所为,有损官体实是可恶。”
“这些话还给孙大人,你不经查证张口就来污蔑辅政三帝的老臣,实是可恶至极,像你这种人无德无义无忠之辈,又何配在朝为官。”
孟鹤弦面冷声硬,呛的人气喘吁吁。
孙大人匍匐在地哀嚎:“皇上,孟鹤弦他羞辱微臣,请您做主啊。”
“是该做主,但不是为你这等。”孟鹤弦将袖中奏折递上去:“这是祝家关于田产的来源,以及税收和佃户的身份。”
皇帝过目后,由齐恒拿着至群臣跟前阅览。
孟鹤弦看着诸臣议论纷纷,道:“祝老宅心仁厚,供被戕害失地的流民种田自生,不存在雇佣关系,且每一分税收都有详细账目,有异议者可自取查验。”
孙大人挣扎:“就算圈地一事有误,那谋害天子织建党羽却是实事。”
“实事?”孟鹤弦反问:“敢问孙大人,勤政殿有刺客谋害皇上,此事可是你负责调查的?”
孙大人:“此事调查之责并不在御史之内,而是由金吾卫和神策军全权负责。”
孟鹤弦:“你没有调查,便没有发言权。”
孙大人还欲多言,有人看不惯出来:“小孟大人与祝老关系匪浅,你此时诸多狡辩,莫非是因为背后,有难以言说的牵连?”
此言一出,群臣皆屏息等待。
孟鹤弦只眼皮一掀:“呵,自个揣着私心却苛求旁人?你既觉我有问题,那便来查呀——”
他目环一圈,最后落在孟淮阴沉的脸上,倏然笑了
“门下三省,人人都有徇私之能,不若我们一个一个来,瞧瞧究竟谁清白,谁又……不清白。”
这话如将烂掉的鱼虾强塞群臣之口,偏生为保证自己无嫌疑,还得捏紧鼻子吞下。
“此举,极为不妥。”
孟淮躬身说道:“三省六部所牵涉的官员数量庞大,若轻易采取激烈手段,不仅会引发百姓恐慌,还可能让边疆各国产生不必要的疑虑和想法,亦会影响国家安定。”
“孟侍郎说的对,”
孟鹤弦先是赞同,转而对上一拜。
“因此,微臣斗胆提议,只针对那些污蔑上谏且缺乏实证之人,应予以严查,以此作为警示,让众人明白诬告之害,也好维护朝堂的公正与清明。”
此言一出,群臣静默无语,但不少人心里暗自称赞。
此举不仅为祝明谦洗清冤屈,更将一众上谏者悉数拿下,令皇帝与其他党首无言以对。
否则,便是公然藐视朝堂的公正与清明。
皇帝居高,将群臣反应尽收眼底:“准。”
孟鹤弦对孟淮谦逊一笑,缓慢退回到自己的列位上。
“皇上,臣有事奏。”
赵叙白出列,所奏乃昨夜千金楼于志逼人至死,金吾卫傅沉夜闯神策军大营的事。
而赵叙白话落,就有孟党成员出来反驳,各说各有理争执不下,皇帝大手一挥:“宣他二人上殿对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