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快,孟党开始做出动静。
他们将庞瑞多年来所经账目,履历升迁挖个底朝天,意图在水师查出东西前,就将人彻底按死以绝后患。
而手握证据上谏者,为户部另一个侍郎,孙靖。
幽深的夜,孙府墙院上,趴着数个掩刃而藏的暗人,他们目光如炬紧盯书房。
忽而,寂静里响起锋刃滑过皮肉声,很快墙院上的人尽数换个遍。
青灯一晃,花了孙靖的眼,他首起腰转动下脖颈,嘎然顿住了。
“谁?”
无风门自开,一黑衣人抬脚走进来,随着距离的拉近,来人面孔逐渐变得清晰。
孙靖惊讶的手一抖,墨汁滴落在写好的奏折上。
“孟鹤弦,怎么是你?”
“呵,很意外?”
孟鹤弦去掉兜帽,饶有兴致的瞥了眼桌上奏折,道:“是觉得外面那些人,能护的了你?”
孙靖将奏折合上,强装镇定: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,但你现在快速离去,我且当你今夜未曾来过。”
他视线不由看向外面,除却担忧暗人外,更担心后院的家眷。
孟鹤弦很浅一笑:“你在孟党地位毫不起眼,可却次次都为其顶风而谏,为何?”
孙靖沉着脸,一语不发。
孟鹤弦知他意气,自答道:“这世上的人有两种,好人和坏人。”
“当我们做好人时,坏人会欺负我们,首到我们失去过才懂,原来做好人是有代价的。”
孙靖动动干燥的唇,问:“那坏人呢。”
“坏人?”孟鹤弦意味深长的看着他,说:“做坏人,就要被好人指着鼻子去审判。”
“孙大人,你说究竟是做好人难,还是做坏人更难?”
孙靖仰靠着椅背,道:“庞瑞是好人吗?你如此费尽心机救他,算好人吗?!”
“不算!!”
孟鹤弦冷下脸:“那你又算什么!祝老一生为国鞠躬尽瘁,你是如何昧着良心,能当殿起谏侮他身后名的!”
“我——”
孙靖紧握着拳,挣扎再三垂下头:“满朝文武皆列属各党,为的是求生求庇护。可求的一时安稳,却亦要冒大风险。”
他悔,当初就该一咬牙由着去外任,何苦非求门路留京为官,如今骑虎难下,孙家大危。
孟鹤弦沉吟片刻,道:“庞瑞此人,孟某势必保下,若孙大人真有心为民为国,此时亦有转机。”
“……呵呵,”孙靖面带不屑,失笑地摇头:“你一个出身卑贱,跟脚不正的外室子,能得天恩入朝为官,己是前世修来的福气。”
“如今,竟还敢搅弄朝野风云,真是不自量力。哼,孙某不屑与你为伍,趁早滚!”
孟鹤弦没动怒,而是静静看着他说:“孙大人蛇鼠两尾做尽无耻之举,如今说这些话不觉可笑吗?!”
孙靖眼眶收紧,抬眼桌案前的人己转身,那背影如苍山难越。
孟鹤弦望着浓稠的夜,缓道:“你既决心己定,孟某也不好相为难。”
“唔...”
一条白绫死勒住孙靖的脖子,他手脚被束缚难以挣扎,只能仰头胡乱攀抓。
苍术手腕转动发紧,孙靖眼珠子暴突充血,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人。
孟鹤弦为难的对他一笑:“你有你的生存规则……可我也有我的立场。”
庞瑞若死,一切都将白做了。
至于对与错,黑与白,好人与坏人,就留给那些长不大的孩子们吧。
孟鹤弦走出书房,行过庭院,走出孙府。
满天星斗俯首转移,他孤身向夜,凭高而看尽山河。
可很快,灯火尽消的巷子里,被蛰伏己久的人给堵了去路。
面具男斜靠在墙上,摇了下头:“啧,就说你是个麻烦人,可他偏生不信,死活要留着你。瞧瞧,看这事闹的,多不好看。”
“是吗?”孟鹤弦无辜一笑:“可我却觉得很有意思。”
未等面具男了然何意,他就拔高声音猛然喊道:“有刺客!!”
面具男:……
“好不要脸。”
孟鹤弦谦逊道:“承蒙夸奖。”
“杀了他。”面具男果断下令,对于计不计划的根本不在意。
刀剑出鞘声,在闷雷马蹄声里被击碎。
神策军自暗夜倏然奔来,当头的是陆云逍。
他一眼就看到被围堵的孟鹤弦,下令:“抓刺客。”
面具男皱了下眉,不甘又满是趣味的说:“这么多年,你是第一个自我手里逃掉的,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。”
“好巧,我也这么想。”
孟鹤弦面容冷漠,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和杀气。
“鹤弦,你没事吧。”
陆云逍将人上下打量个遍,见没受伤才松口气:“刚才那些人怎么回事,看着凶神恶煞的好可怕。”
孟鹤弦回想他方才骑马赶来的威风样,再看现在胆怯的窝囊样……
“我去买糖,回来跟他们走个对脸,应该是怕泄露他们踪迹,才想着杀我灭口吧。”
“哦。”陆云逍见他手上拎着糖,笑了下:“走,我送你回去。”
路上,孟鹤弦问询起神策军夜巡情况,陆云逍烦闷的一箩筐倒出来。
“许二外出公干就算了,作何还管夜巡的事,你都不知道他有多过分,竟给我排了一个月的夜巡。”
“畜牲!”
“一点都不顾念兄弟情义,我要跟他绝交。”
孟鹤弦有些恍惚:“一个月?”
“对,可恶吧。”陆云逍咬牙切齿:“不仅我,还有精锐营里的其他兄弟,遍布大小官员府邸街巷。”
“不过也有好处,你看现在...这不刚好救了你吗。”
送人回去后,陆云逍就匆匆离去。
孟鹤弦抬手,将墨痕斑驳的奏折点着,火光映的他脸如鬼魅难辨。
天还未亮,孙靖的请罪折就被送到皇帝跟前,孟淮等欲压都来不及。
早朝上,自罪折经诸臣之手而过,众人面上唏嘘感叹庞瑞被冤,实则很清楚暗地里的操作。
经此,孟鹤弦才算真的站住脚。
而那些祝党残余势力,犹如摇摆的墙角草,在这时才缓缓定了下来。
孟鹤弦表面寒暄客气,心里却算盘着,该如何将这些人一个个撬开,继而填补上自己的势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