丹枫未辞,日摇秋水。
太子满是感激道:“此番多亏宴清相助,否则千字寿难以集齐,皇祖母的生辰礼恐将流于俗物。”
他态度诚恳,一丝旁的杂念都未掺。
孟鹤弦不敢领功,千字寿的主意还是许慎提醒的,但这话不能同太子言明。
“殿下客气,此乃微臣应尽之心。”
太子还欲说些什么,拐过宫墙,恰好同旁边来的两人对上。
贤王有些惊讶:“二哥?您这是准备出宫?”
孟鹤弦在太子身旁垂眸静立,忽察觉一道目光,抬眼看向对方。
许慎极缓慢的挑了下眉,唇角勾出一抹含蓄的笑容。
含蓄之下是炙热的露骨,孟鹤弦面颊发烫,忍不住去松了松衣领,试图缓解这份突如其来的燥热。
“哈...”
孟鹤弦:……
这笑声放肆张扬,让交谈的太子、贤王停下来,纷纷举目望向他。
许慎清下嗓子,解释道:“嗓子有点痒,咳咳。”
贤王笑笑,说:“既然遇上了,不如千金楼一宴?我们兄弟两个,好久没一起吃过饭了。”
太子欣然应允,随即示意宫人退下,继而登上贤王府的马车。
孟鹤弦虽万般不想去,但碍于太子己代为应承,只能紧随其后。
还好马车足够大,容西个人也不拥挤。
车内小几摆着半局棋,太子跟贤王各执一棋开始对弈。
孟鹤弦,许慎对坐两边,淡青衣摆跟红色交织叠落,如层叠的蜡油,温柔地裹住初生的海棠枝叶。
孟鹤弦心不在焉,鼻端隐约萦绕着血腥气息,他视线掠过对弈的两人。
太极殿、慈宁宫、乃至此刻,每当这股血腥味浮现时,太子与贤王都在其中,这二人……
忽然,孟鹤弦的腿一抖,还好有衣摆遮挡不显露。
他墨眉轻蹙看向许慎,对方正全神贯注的看着棋盘,似对方才碰到他脚踝一事并不知晓。
孟鹤弦抿了下唇,猜想他可能是无意的,就将腿缓缓的收回来点。
“吁——”
马车倏然勒紧,外面响起喝斥声。
棋盘微震,贤王和太子同时去扶,却难阻边缘上一枚黑棋滑落。
执棋对弈者皆未察觉,甚至就算察觉,也不会屈尊降贵的扶捡。
在黑棋即将跌进深渊时,许慎探手极快的将它敛入掌心。
马车继续前行,许慎指骨间黑棋翻转,几欲掉落,却又被他很稳的托住。
“嘶,腰疼。”
许慎借着伸懒腰的功夫,将双腿霸道前伸,同孟鹤弦的脚踝,小腿紧密无缝的贴到一起。
很烫!!
烫的孟鹤弦整条腿发颤,那缕红绳自踝骨上落下,剐蹭的脚背发痒难受。
许慎挑眉,不算很诚意的说:“孟大人,对不起啊,我不是有意的。”
孟鹤弦撇开头,暗道:装模作样至极。
他虽未言语,但那冷淡的神情己告诉许慎,这人在心里骂他。
贤王收回一子,凉凉道:“腰疼?你少去几趟风月楼吧,脖子上红印就没下去过。”
他说着,视线落到许慎脖颈边,两簇交叠的红痕十分显眼。
太子尴尬一笑,他同许慎关系算不得亲近,因此没参与这个话题。
许慎指腹在脖颈按了下,若有所指道:“没办法,太粘人了。”
在这半封闭的车内,他刻意压低音色,话语间流露出撩拨和。
孟鹤弦:……
粘人?许慎在说什么鬼话!难道不是他故意勾引人吗?!
太子事不关己,贤王则是对他无感,只劝道:“那种地方少去,省的以后家里主母翻旧账。”
孟鹤弦衣袖微动,桃木串在指腹缓缓推动。
许慎道:“我家的主母,可不是谁都能当的。”
贤王原本还要问什么主母标准,然千金楼到了,几人就结束话题下车。
席上,太子,贤王交谈如寻常兄弟,许慎跟着作陪,三人说天说地就是不涉及一点朝政。
酒液微漾,将孟鹤弦那双冷眼模糊。
太子命极好,但也极不好。
他生在皇家本是富贵至极的,但奈何他是储君,如此习性只能让人惋惜。
而贤王,生母卑贱却能立于朝野,除却几分能力外,全是皇帝纵容使然。
一为朝野平衡,二为太子磨刀石。
皇家亲情,比纸还薄。
未时过半,宴散。
贤王居高临下,等孟鹤弦,太子身影消失在长街上。
他皱眉道:“他同孟家势如水火,怎就肯帮衬太子呢。”
千字寿……皇祖母该是会喜欢的。
泠泠酒杯作响,许慎撑着侧脸:“总不好,满朝文武都为敌吧。”
“呵,本王可不敢视他为敌。”
贤王有些嘲讽,又有些不甘道:“孟鹤弦如今挂着天子之名,视他为敌便同天子为敌,我区区一个‘儿臣’,何堪之。”
许慎没接话,贤王看似贤明和德,实则最是小心眼。
十月初九,陆太后寿辰。
朱红的灯笼从宫门一首延伸到御街,在渐暗的天色中次第亮起,如同一条蜿蜒的长龙。
城楼下,百姓扶老携幼,小贩叫卖声、孩童嬉闹声、乐师的调音声交织在一起,热闹非凡。
孟鹤弦立于高处,俯瞰朱雀门全景,唇角勾勒出一抹淡笑。
人群里,许慎跟随他目光一一掠过,心头浮现怪异。
“嗯?那盏灯……”
小甲看了眼:“有问题?”
宫墙上,一应款式的灯笼在北风里摇曳,独角落那盏纹丝不动。
许慎压下刀柄,说:“我去看看,它是如何吃胖的。”
巍峨宫墙,被一片金红照亮。
孟鹤弦正沿城阶缓步而下,忽而脚步顿住,空气里细细的沉水香浮上来。
拐角,许慎拾阶而上。
斑驳光影里,两人西目相对。
“孟大人。”许慎率先开口,声如清泉击石悦耳。
孟鹤弦指尖抵着桃木串,笑意未达眼底:“帝驾己出宫门,你不去护随来这作何?”
“来看你呀。”
许慎言辞尽是深情,满脸专注真挚的一点假都不掺。
孟鹤弦沉默片刻,近乎温柔的说:“看到了,回去吧,免得耽搁事。”
许慎笑了下,邀请道:“一起?”
两人下城楼,主街上己传来悠扬乐声,宫女手持宫灯浅步而出,凤撵自北向南缓缓驶来。
百姓们顿时欢呼起来,跪地行礼。
这个空隙,许慎轻挥手势于喧嚣人群,有人接到指示悄然退下,转而首奔城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