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,姝宁方才失言了,请王爷责罚。”姝宁收敛了之前的放肆姿态,规规矩矩地给胤禛行了个礼。
胤禛见她如此生份,转脸不认人,心中大恸。
他方才只是希望她能够来软语求求他,说些好话,两人和好便是。
胤禛见她跪蹲在地上,修长的脖颈皓白如玉,素色纱衣的衣领微微敞开处泄出丰盈的弧度,他喉头不可察觉地滚动,着手指,心脏蜷缩成一团,难道她之后都要同我如此生份么?
世人皆道他是冷面冷心的‘冷面王’,不到三十便建佛堂,修佛法,与诸皇子或喜奢华、或喜诗书、或喜武功等截然不同。
只有他自己知道,他无时无刻不在修炼如何控制这副看似古井无波的阴冷躯壳下,藏在内心深处的烈焰岩浆。
不管是对紫禁城坐拥天下的权力,还是对姝宁这样一个女人,胤禛心底藏着的不是寻常的觊觎之心,而是极深沉、极晦涩的欲念。
那强烈的、恐怖的控制欲被他压制在内心深处最幽辟的角落,他原本藏得很好。
在皇上和兄弟们眼里,他是太子爷手中出死力、办苦差的刀,他是老大胤諟、老三胤祉、八爷党不远不近的兄弟,连十三弟胤祥都看不出他有夺嫡的野心;
在后宫诸人眼里,他是注重规矩,为人端和,相敬如宾的夫君,是攀附的大树。
他把他的狠戾和偏执牢牢锁住,不到万不得己,不到千钧一发,决不能给人知道一丝一毫。
胤禛嘴角勾起一抹极淡、极冷的笑意,他一把拉起姝宁,暗哑的声音低沉地道:“爷要责罚你,你甘心受罚么?”
姝宁抬首看他眼睛,那眼底深处似翻涌着澎湃的暗潮,看得她心惊肉跳,捂住小腹:“妾身甘愿受罚,只望王爷能顾及我腹中的孩儿,毕竟他也是王爷的骨肉!”
胤禛嗤笑一声,感觉更冷,捏住她小巧的下巴,让她坐在自己腿上。
他凝视她半晌,见她骇然失色的玉容,心中一叹,她终究是不信我,他终究是舍不得。
他只是轻轻冷笑着摇头道:“念你给爷怀着孩子,今日之事我不与你计较。只是记着,没有下次。”
他的天罗地网何止是控制住她的肉身,更重要的是她的灵魂,她向阳而生,她没有对权力的欲望和野心,她像干净的明月清风,让他想不择手段的占有。
他抚摸着她白皙莹润的脸,那动作带着近乎偏执的温柔,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欲。
这天下终究是他的,太子和八爷算什么东西?只有他胤禛,天生适合做个皇上!姝宁当然也终究是他的,也该是他的,她终究臣服于他,他不着急。
胤禛温热的掌心又覆上姝宁的肚子,他期盼那里头的孩子。
姝宁见他神色反复变换,那黝黑的眸子偶然透露出一丝痴狂的野望和无奈的愤慨,一会儿又想到胤禛他如今的处境,德妃令人心凉的态度,太子毫不顾惜的使唤,万岁爷的暧昧态度,再加上八爷一党争权夺利,遇事就躲和甩锅的做派,一颗心还是稍稍软了下来。
于公于私,这都不是跟他撕破脸的时候。但若还像之前那样亲密无间,是再不能够!
何况,她又回想起十三福晋慧娴的话来,他心底有人,那个白月光女孩。
姝宁心思更冷了下去,她道:“妾身身子不适,想要歇息了,请王爷回吧。”
“是,我也该去看望下福晋她们。这段时间未免太冷落她们了。”胤禛道。
胤禛从如意室出去,转头便去了西院佛堂,此时此刻,唯有诵经念佛,与喇嘛们讨论佛法,方能压制住他内心的猛兽。
姝宁却因着他这一句话吧,心酸得发狂,她捂着自己的肚子,她原本觉得她的孩子是在父母浓情蜜意的期盼中出生,这是她爱着,怜着的孩子。
难道曾经的那些话语和时光都是假的吗?
自己数次挣扎,做足了心理建设,面对他当真雨露均沾、三妻西妾时,仍旧肝肠寸断。
想到胤禛正在同别人翻云覆雨,她心中翻江倒海,胸口闷塞,如欲窒息。
察觉到自己状况不对,姝宁颤抖着给自己开了个强力逍遥丸的药:“白芷,去帮我把这药煎了。”
“侧福晋,您这是...”白芷问道。
姝宁见白芷试探的模样,冷笑一声:“我知道你是王爷的人,但我被王爷气得肚子痛,想喝药安胎也不行吗?”
白芷被她戳破,红了脸:“侧福晋,奴婢是伺候您的,奴婢这就去找人煎药。”她拿着药方出了如意室。
如意室自己就有小厨房可以煎药的灶台,何苦出门?她定是拿着药方去问胤禛的意思了。
姝宁翻了个白眼,怎么,他们还怕自己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利不成?
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,胤禛可以轻易播撒雨露,拥有无数个儿女,可做娘的每个孩子都是十月怀胎,辛苦生下的血肉,她决不会伤害自己的骨肉。
过了好一会儿,白芷端着煎好的汤药走进来,姝宁闻了闻,又用指尖沾了几滴尝了尝,道:“这不是我那方子,你们在这方子里加了安胎药吧?”
白芷跪下道:“侧福晋,王爷说这是为了您身子着想,专门找凌太医为您配的安胎药。”
姝宁知道白芷若办事不利,恐怕要挨胤禛一顿好罚,她一饮而尽,将药碗重重摔在桌上:“喝完了,行了么?”
“奴婢谢侧福晋恩典!”白芷对她伏地大拜。
姝宁见此,深深叹了口气,知道错不在她,终究还是体谅地将白芷扶了起来。
胤禛三日未曾回府。
姝宁收拾好了回永和宫的东西,看着那些包裹以及德妃娘娘的旨意,她苦笑着:德妃娘娘这次可看走了眼,她根本够不上用来挟持胤禛的分量。
但主子有命,浮萍一朵的她只能从命。
姝宁闲来无事,到园子里散了散步,遇到了同样出来散步的耿氏,似乎她身旁的侍女换了人?
耿格格向姝宁礼貌地行了一礼,她脸色苍白无色,身材矮小圆润,与其他人的瘦弱修长不同,与姝宁也不同。
姝宁见她,心中不免刺痛:“耿妹妹可好?”
“没大事,只是害喜严重。”耿格格赧然道。
“那便好。”姝宁一时无话。
“姐姐,王爷是喜欢您的。我无意争宠,只想平安终老。”耿春和突然道。
“耿妹妹说笑了,咱们大伙儿伺候王爷,为他绵延后嗣,同心同德,何来争宠?”姝宁麻木地说着,她将福晋那套话学了来,装作一副大度的样子。
“可王爷只宠幸过我一次,就在那一次,王爷蒙住我的脸,唤的是你的名字。”耿春和耸了耸肩,语气平缓,似乎毫不在意。
“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?”姝宁根本不想听胤禛和其他人的床笫秘事,她只觉又羞耻又恶心,真真令人作呕。
“我只是觉得你喜欢王爷,怕你伤心。”耿春和笑道:“我又不喜欢他,只是来混口饭吃,无所diao谓。”
姝宁心中一惊,这人德妃娘娘到底是从哪里找的?怎么如此粗俗不堪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