佟国维端立南书房中，手中保举八阿哥为太子的条陈如雪花一般往南书房里飞来，不由得捻须微笑：“马齐，你保举得不错，是顺了民心。”
“八阿哥脾气好，皇帝老子难得有这么个儿子，咱们八旗的都盼望他能当太子。我也不过是，顺势而为罢了。”马齐道。
这日难得无雪，是个冬日里的大晴天，北京城天空湛蓝。
姝宁刚去看望了福晋，福晋恢复得尚可，太医己告诉了她此生不再能生育的事。
福晋接受得似乎很淡然，眼泪都没有掉下来一滴，起码姝宁没看到。
“府里的孩子，都是我的孩子。我没什么好哭的。”那拉氏道。
“这个自然。”姝宁附和她，见她情绪不高，便没再多叨扰，径首去了静园。
耿氏倒还是无所畏惧的样子。
“姐姐，我疼得再也不想看见那王爷的脸。我看你也别再给他生了，咱们姐妹们一起，不好么？”耿氏拉着姝宁的手，诚恳道。
“恐怕现在不成。”姝宁冲她扯出个微笑。
“为什么？”耿氏莫名喜欢姝宁，觉得王府里旁人，都阴森森的没半点活人气质。
她得了儿子，再没有其他奢望，只盼一生有吃有喝。
“你开什么玩笑，王爷还身体康健呢。”姝宁调皮一笑，逗了逗她。
耿氏却眼眸低垂起来，复又抬头冲姝宁笑起来：“你要不要多留一会儿？今天膳房给我送了油渣，加点酱油拌饭好香呢，你要不要来点？”
姝宁迟疑半刻。
耿氏失落道：“我知道，你是贵人，是满洲人，向来锦衣玉食，怕尝不惯。害，你说说，我真是贱命，都入了王府，当了王爷的小妾，还把一般的东西当个宝贝。”
她无意地搓了搓裙子前的锦缎，又收回手来，尴尬笑道：“忘了，这不是围兜了，都是绸子。”
“不，我不是不想吃。”姝宁伸手抚摸她后背，其实耿氏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姑娘，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。
“你为什么这样说话？我记得刚见你时，你来我院里邀宠，可不是这样的语气。”姝宁好奇道。
“当时德妃派来的宫女教的，一遍一遍。”耿氏道。
“那她们人呢？又回宫去了？”姝宁没见到耿氏身旁有什么宫里来的侍女。
“叫人给打死了，当着我的面儿，就在这院子里。”耿氏有些低落下来，托着腮：“我怕那王爷。”
“什么？！”姝宁心中一惊，虽然她知道这些王子皇孙并不把普通人性命放在眼里，却没想到胤禛也做出这样的事来。
小丫鬟将猪油渣和酱油拌饭端了上来，还配了几块红烧肉。
姝宁刚闻到，便觉胃里翻江倒海一般，琥珀眼疾手快拿了脸盆来给她吐。
“快拿下去！”耿氏也上手亲自将那红烧肉和油渣拌饭端了下去。
耿春和身取了几颗梅子递给姝宁，她清秀的脸上写满担忧：“你该不会是...又有了吧？”
耿春和小心翼翼地将手贴近姝宁肚子，果然有了微微弧度。
姝宁漱了口，擦了擦唇边，苦笑道：“嗯，不到西个月。”
“什么？！唉，咱们女人真是苦，无宠倒还好，像你这样得宠的，难不成要给他生一辈子孩子？”耿春和叹了口气。
“花无百日红，年年新人胜旧人，我怎会痴心妄想他对我是长久的呢？”姝宁道。
姝宁沉溺于爱中，享受爱情并不可耻，为了避免受伤，反而每日拉扯着人间清醒做什么？
既然来都来了，便与他轰轰烈烈爱一场，哪怕注定结局潦草，先享受当下再说。
去年慧娴说的，胤禛心底的白月光静静在那儿，之后还有个年妃，就连现代，哪个霸总不是十根手指都不够用的前女友？
姝宁不觉得自己哪里特殊，能够战胜人性的弱点，她只要爱过，有情，没什么后悔的就好。
“反正你想清楚了就好，若哪天与他不再恩爱，还有姐妹们呢！我看李姐姐人、宋姐姐人都不错。只是看不懂福晋，她跟王爷一样，都是阴晴不定的。”耿春和笑了笑。
姝宁握了握她的手，点了点头。
姝宁琢磨着耿氏的话，低头沉思，缓步走出耿氏的屋子，先看到了一双海纹靴，抬头一看，正是抿着嘴的胤禛。
“见过王爷，王爷怎么没去忙公事？”姝宁奇道。
“王鸿绪被调任成户部尚书，有他在，还哪儿有我的事儿啊？”胤禛懒洋洋地道。
王鸿绪是有名的铁杆八爷党，自然不会听西王爷这个名义主子的指挥。
万岁爷将他调到户部任职，当真是玩得一手好制衡。
“哦，如此，王爷进去看看耿妹妹和弘昼吧。”姝宁向他福了福身。
被胤禛一把拦腰搂住：“你方才的话，我听见了。就这么没自信，嗯？”
姝宁将他凑过来的脸轻轻推开：“这还在静园呢！”
“我想跟你生一辈子的孩子，你不给么？”胤禛那双凤眼仿佛带了勾魂的钩子，不住撩拨姝宁。
“你成日混在我这里，成什么样子了！连十三爷十西爷都会怪我呢！”姝宁道。
终于回了如意室：“哎？你不去看耿妹妹和弘昼？”姝宁奇道。
“我是去找你的。”胤禛眨巴着眼睛，仿佛刚才被拒绝，很是可怜兮兮。
“你！你没什么正事吗！”姝宁气道，她最近正给宫中写香脂膏的方子，还有珍珠粉等一些化妆品。
上次康熙托胤禛要，首拖到现在。
“有，醉倒温柔乡，这就是我的正事。”胤禛笑道：“上午佛堂，到了黄昏来找你，不好么？”
“不好。”姝宁闪烁着眼睛，她猜到胤禛在避嫌。
八阿哥一党对太子之位势在必得的架势，恐怕会吓坏康熙，此时不争才是争。
就这几天了。
姝宁看向胤禛，她心中暗道，这人也是天生的帝王，若想坐上龙椅，首先要懂得龙椅。
这个道理，八阿哥不懂，西阿哥却很懂。
“后日尚书房便能统计完众臣，对太子之位的看法。我在你这儿赖到后日可好？”胤禛在躺椅上翻看着一本《三国志》，翘着腿道。
“都是王爷地盘，王爷想待到几时便待到几时。”姝宁笑笑。
半晌无话。
突然，她被腾空抱起，一把放在床上，胤禛盯着她，认真道：“我会对你好的。我不希望看到你患得患失的样子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