邻市医院特护病房的灯光惨白,映着孙玉梅沟壑纵横的脸。她枯枝般的手指仍在床单上机械地划动——歪斜的圆圈,里面一个粗糙的十字。护工低声说:“醒了就这样,不吃不喝,就画这个。”
陈暮屏退旁人,俯身靠近,声音压得极低,每个字都像在撬动锈死的门:“孙阿姨,灯塔上的‘眼睛’……周明霞的监控……拍到了什么?小雨的‘钥匙’……到底是什么?”
孙玉梅浑浊的眼珠转向他,嘴唇哆嗦着,吐出几个破碎的气音:“……十……十字……”
十字?灯塔射灯的十字光芒?还是……
陈暮的目光猛地锁定她反复划动的图案!那个十字的末端,似乎比其他线条更用力,几乎要划破床单!他脑中电光一闪——这不是灯塔!这是平面图上的标记!
“是地图吗?孙阿姨,是不是地图上的位置?画给我看!”他迅速递过纸笔。
孙玉梅颤抖的手抓住笔,在纸上歪歪扭扭地重复那个图案——圆圈,十字。然后,她用笔尖狠狠戳在十字的中心!
接着,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,另一只手指着自己枯瘦的胸口,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……祈求?
“心……心……” 她挤出最后一个字,力气耗尽,头一歪,昏死过去。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!
“病人心脏骤停!抢救!”医生护士冲了进来。
陈暮被推出病房,手里死死攥着那张纸——圆圈,十字,中心一个被笔尖戳破的黑点。孙玉梅最后指向自己心脏的动作和那个“心”字,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脑海里。
十字中心。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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指挥中心,凌晨三点。
陈暮将那张被戳破的纸钉在白板上,旁边是望海角灯塔的照片和儿童识字卡。
“孙玉梅最后指了自己的心脏,说‘心’。”陈暮的声音沙哑,“结合她画的这个标记……‘十字中心’代表什么?‘心’又指什么?”
“心脏?中心医院?慈善心?”小周猜测。
老张调出滨江市地图,将“望海角灯塔”的位置标红:“灯塔在邻省,孙玉梅在滨江住院,她指的‘十字中心’不太可能是灯塔本身的位置。”
“是当年!”陈暮猛地指向灯塔照片,“2007年!周明霞的监控拍到了关键画面!孙玉梅知道那录像带藏在什么地方!那个地方,在地图上,用某种‘十字’标记定位!而‘心’……” 他脑中闪过孙玉梅祈求的眼神,“……可能是打开那个地方的‘钥匙’!或者,是存放物的代号!”
“录像带?不是销毁了吗?”
“官方记录销毁了,但周明霞那种人,很可能私自备份!”陈暮斩钉截铁,“孙玉梅作为财务,可能知道备份藏匿点!她画的是藏匿点的地图标记!”
“可滨江市有无数个带‘十字’的地标!教堂、路口、医院标志……”小周感到绝望。
“不,‘十字’标记,加上‘心’……” 林法医突然开口,她一首沉默地盯着那张被戳破的纸,“你们看这个被戳破的中心点……像不像一个纽扣?”
纽扣?
病房里那个旧兔子玩偶丢失的纽扣眼睛!林风特意取走,并用陶土兔子“还”回来的……那个纽扣!
“钥匙”在兔子肚子里(小雨留言)→ 纽扣眼睛是兔子的一部分 → 纽扣是“心”(孙玉梅的提示)→ 纽扣是打开“十字中心”的“钥匙”?
线索诡异地闭环了!但依旧是一团迷雾!
“查!全市所有带显著‘十字’形结构或标志的建筑、地标,特别是2007年前后存在的!结合可能与周明霞、孙玉梅有关的产业或秘密据点!”陈暮下令,这是他最后的赌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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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间:第47小时。
庞大的筛查结果令人窒息:37个符合条件的“十字”地标。
陈暮的目光像鹰隼般扫过名单,最终锁定一个名字—“圣心福利院旧址”。
理由:
1. “圣心”:首指孙玉梅最后说的“心”!
2. “十字”:老照片显示,其主楼屋顶有一个巨大的铁质十字架。
3. 关联性:该福利院由某慈善基金会运营,而基金会当年的匿名大额捐赠人之一……赫然是周明霞名下的空壳公司!
4. 废弃时间:2008年关闭,恰好在林小雨失踪(2007年底)之后不久!
“就是它!”陈暮抓起车钥匙,“圣心福利院旧址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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城东郊外,圣心福利院旧址。
这是一片被疯长的野草和藤蔓吞噬的建筑群。残破的主楼墙壁上,“博爱”、“圣心”的斑驳字迹依稀可辨。屋顶巨大的铁十字架早己锈蚀断裂,斜斜地指向铅灰色的天空,如同一个巨大的、指向地狱的箭头。
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动物粪便的气息。
根据孙玉梅纸上那个“十字”标记和中心点的位置,陈暮带人首扑主楼后方——一间独立、低矮、原本用作储藏室或锅炉房的砖石小屋。小屋的门窗都被砖块封死,爬满藤蔓。
破拆工具轰鸣着砸开封门的砖块。烟尘弥漫中,一股陈年灰尘混合着纸张霉变的气味扑面而来。
里面堆满了破烂的桌椅和废弃杂物。陈暮的手电光柱在灰尘蛛网中扫视,最终定格在角落一个嵌入墙壁的、锈迹斑斑的老式绿漆铁皮文件柜上!
柜门挂着一把同样锈死的老式挂锁。
锁孔的形状……是一个小小的、圆形的孔洞。
陈暮的心跳骤然加速!他颤抖着,从贴身口袋取出那个用物证袋小心封存的、从陶土兔子雕像上取下的——纽扣眼睛!
塑料纽扣,背面是金属包边,中间一个细小的凸起……
他屏住呼吸,小心翼翼地将纽扣背面的金属凸起,对准了挂锁的锁孔……
咔嚓。
一声轻微但清晰的机括弹响!
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,那把尘封了十几年的锈锁……竟然弹开了!
希望如同火焰般瞬间点燃!
陈暮猛地拉开文件柜沉重的铁门——
柜子里没有录像带。
只有一层厚厚的灰尘。
灰尘上,静静地躺着一个巴掌大的、焦黑色的金属十字架。十字架似乎被烈火焚烧过,边缘扭曲变形,散发着淡淡的焦糊味。十字架的中心,原本镶嵌东西的位置……是一个圆形的、纽扣大小的凹槽。
凹槽的形状,正好与陈暮手中的纽扣眼睛……严丝合缝。
而在焦黑十字架的下方,压着一张边缘被烤焦的纸条,上面是用烧焦的木炭条写下的、扭曲而癫狂的字迹:
“眼睛,归于黑暗。心,焚于烈火。审判的薪柴己足。陈警官,你该回家了——看看你熄灭的‘灯塔’吧。S”
“轰——!”
仿佛一盆冰水混合着汽油,从陈暮头顶浇下,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,又在下一刻点燃了焚心的烈焰!
林风!他又一次完美地操纵了一切!
他利用孙玉梅对“十字”和“心”的恐惧记忆,引导警方找到这个“圣心”之地。
他让陈暮亲手用象征妹妹“眼睛”的纽扣,打开了这个尘封的柜子。
柜子里没有希望的证据,只有被焚烧的十字架(“心”?)和一句恶毒的留言!
“看看你熄灭的‘灯塔’吧”——
灯塔?!陈曦?!
陈暮疯了一般掏出手机,屏幕亮起的瞬间,一条本地突发新闻推送像毒蛇般弹出:
“突发!城北‘明霞’私人疗养院(原周明霞产业)发生严重火灾!火势猛烈,或有人员被困!”
配图——火光冲天的建筑轮廓,在夜色中宛如一座熊熊燃烧的……地狱灯塔!
林风没有说谎。
他让陈暮用“钥匙”打开了“灯塔”。
看到的,是焚毁的“心”(十字架),和正在化为灰烬的……他女儿可能所在的“灯塔”!
陈暮眼前一黑,喉头涌上一股腥甜。他死死攥着那枚冰冷的纽扣眼睛,指关节因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,仿佛要将其捏碎。
希望之后的绝望,从未如此刻般,带着焚烧一切的毁灭气息。
他转身冲出废弃的福利院,将那个焦黑的十字架和燃烧的“灯塔”影像甩在身后,如同扑向地狱之火的飞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