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借腹生子
昨夜雨疏风骤,锦帐香浓,春情盎然。
帐子顶上绣着的合欢花微微颤动着,仿佛被风雨拍打着一般,活灵活现的。
陌生的床榻令玉萦不安,可她昏昏沉沉的,想逃离,却使不出半点力气。
帐中昏暗,她看不清对方长相,却很清楚他的身份。
她已经被活活捂死了,怎么还会跟他……
伸手想推身上的人,无力的手掌触到他结实的肌理,仿佛碰到了一堵墙。
这一举动令他更得趣了,抓住她的素手吻了吻,哑着嗓子说了声“乖”。
玉萦备受煎熬,再度失去了知觉。
“醒醒,爬了世子的床,居然还能睡得这么香!”
“瞧她这不知廉耻的样子!还不快起来!”
明媚晨光撒进了锦帐床榻,感觉到有人拿湿帕子狠狠揉着她的脸,玉萦艰难地睁开了眼睛。
世子夫人身边的周妈妈和宝钏站在榻前凶神恶煞地看着她,口中尽是鄙薄谩骂。
“平日里瞧着你老实本分,没想到竟是个狐媚子,居然敢爬世子的床。”宝钏一边说着,一边将玉萦拉扯着坐起来。
“要不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呢,越是看着老实的,越是胆儿肥。”
周妈妈说着,瞥了一眼玉萦白得刺眼的身子,眸光微闪。
平日里玉萦在花房里穿得灰头土脸的,有几分姿色,算不得多出众。
没想到去了衣衫后竟如脱胎换骨了一般,细皮嫩肉且不说,更是蜂腰纤细、山峦怒耸。
哪怕周妈妈铁石心肠,看着这副身子亦不禁动容。
这般皮相的尤物,原是绝不能放任她靠近世子的,偏生玉萦五官轮廓很像世子夫人,眼下非得用她不可。
“周妈妈,按规矩,私自爬床,勾引主君,打二十个板子逐出侯府。”
“府规的确如此,”周妈妈板着脸道,“玉萦,你这是自寻死路。”
私自爬床?
前世玉萦便是被她们误导,以为自已贪杯醉酒误爬了世子的床,犯下弥天大错,傻傻任她们拿捏。
“水,我要喝水。”玉萦不想搭理这周妈妈半句,连看也不看她一眼,伸手指了指桌上的茶壶。
她周身似被烈焰灼烧过,渴得要命。
周妈妈和宝钏对视一眼,神色俱是不虞,却拿玉萦没有办法,转身端了一碗茶水。
玉萦囫囵饮下,这才好受一些。
“不知廉耻,”宝钏阴阳怪气地说,“要我说,该把你就这么扔到大街上,让旁人瞧瞧你是如何下贱。”
玉萦身上未着衣衫,墨缎般的青丝蜿蜒至腰间,堪堪遮住半截身子,宝钏恨不得朝她身上啐一口。
周妈妈冷哼一声,悠悠道:“怎么发落还得听夫人的,只是她这模样太不成体统,先带下去洗刷干净罢。”
世子已出门应酬,此刻正是处置玉萦的好时机。
宝钏伸手去扯玉萦的肩膀,将自已架起来往外走。
地上横七竖八地散落着衣裳,宝钏没留意,一脚踩到了一件杏色小衣,再走两步,又踩到一件青色亵裤。
她忍不住“呸”了一声,抓着玉萦胳膊的手加重了力气。
侧室里早已备好温水,玉萦周身娇弱无力,根本站不住。只她身份卑微,哪里能进浴桶沐浴,只能软绵绵地扶着浴桶。
方才坐在榻上时,满头青丝散落披垂,堪堪遮住了她半截身子。
这会儿玉萦背对着她们,身上的狼狈一览无余。
细如白瓷的肌肤上尽是红痕,不止如此,还挂着初为妇人留下的血迹。
宝钏看得窝火,连舀了几瓢水狠狠照她劈头盖脸地泼去,将血迹和其他污秽一并冲洗干净。
玉萦被这热水泼得生疼,抓着浴桶的手愈发捏紧。
一模一样,发生的一切都与前世一模一样。
玉萦本是靖远侯府侍弄花草的丫鬟,昨日恰逢世子回京,世子夫人赏了酒菜给下人。
她本不会饮酒,是丫鬟宝珠说不喝就是不给夫人面子,劝着她喝了好几杯,玉萦晕晕乎乎地睡过去,一夜绮梦后,被周妈妈等人拿住,送到世子夫人跟前发落。
玉萦惊恐害怕地求饶,世子夫人没有追究她的爬床之罪,命她夜里继续侍奉世子。
她不敢违抗,只能在夜里遮掩面容和嗓音,与世子鸳鸯交颈。
不久,玉萦有了身孕,夫人把她送到庄子上养胎,不仅承诺在平安生产后给她姨娘之位,还答应为她病重的母亲延医问药。
生下儿子当天,周妈妈等人来了庄子上,当玉萦问起她们母子何时能回侯府,她们哈哈大笑,笑她痴心妄想。
她们说,当初赏给玉萦的果酒里掺了药,不是玉萦去爬床,是她们把中了药的玉萦送到了世子榻上。
夫人不能生育,所以要她替孕。
相中玉萦,是因为她与夫人样貌有几分相似,生下的孩子不会令人起疑。
夫人从没想过要抬她为姨娘,一切只为了借腹生子。
而玉萦母亲从未得到过医治,早已病亡数月,被扔去了乱葬岗!
在玉萦最绝望最虚弱的时候,宝珠往榻上倒了一盆水,宝钏用的被褥死死捂住了玉萦的脑袋。
最后的记忆,是铺天盖地的窒息感,恰如这一盆一盆朝她脸上泼过来的水。
玉萦深深吸了一口气,掐得指节发白。
“洗干净了?”周妈妈站在门口问,“夫人用过早膳了,得空收拾这小蹄子了。”
“马上就来。”宝钏口中应着,拿了块干燥的缎子替玉萦擦脸。
目光相接的刹那,宝钏被玉萦清亮的眸子一照,莫名有些心虚。
回过神来,宝钏拿出了大丫鬟的派头,厉色训斥道:“瞪甚么?爬床的下贱丫头,还敢瞪我?”
宝钏是真的厌恶她。
天生的狐媚子,偏她命好,跟夫人有几分相似。
昨夜宝钏在外一直守着,屋里的动静她全都知道,倘若躺在世子身下的人是自已……
“赶紧穿上!夫人在外头等着呢。”
宝钏愤愤地把衣裳扔到玉萦身上,转身出了侧室。
玉萦没有着急穿衣,瞥见桌子上有一壶冷茶,一口气喝了半壶,这才穿戴齐整,推门往外走去。
屋里焚着香料,世子夫人崔夷初坐在当中的主位上,正慢慢啜茶。
她周身光彩罗琦,佩金饰玉,通身气派既高贵又清雅。
“夫人。”周妈妈恭敬道,“这等不知廉耻的丫鬟,还是早些撵出去的好。”
话音一落,宝钏也是附和:“必须杀一儆百。”
崔夷初放下茶杯,目光落在玉萦身上,却是轻轻摇了摇头。
“侯府里想爬床的丫鬟不少,我真没想到你是第一个,按规矩,的确该逐你出府。”
“夫人,可不能轻饶了这贱蹄子。”
“二十个板子,打了再撵出去,否则丫鬟们有样学样,岂不乱套了?”
周妈妈和宝钏话音一落,当初劝玉萦喝酒的宝珠开了口:“玉萦料想是一时糊涂,夫人宽宏大量,再给她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?”
崔夷初眸光灼灼,居高临下地看着玉萦:“你可有什么话想说?”
呵。
看着她们主仆三人精湛的演技,两个唱红脸,两个唱白脸,玉萦心中止不住的冷笑。
如果说陪房们是直接动手杀她的人,崔夷初则是幕后真凶。
先把她迷晕送上赵玄祐的床,再在她生育后去母留子,一切都是她布下的局,她是玉萦真正的仇人。
能有什么话想说?无非是血债血偿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