停尸棚的柏木门栓在子时自行滑落，七具尸体嘴里的铜钱同时翻面。"乾隆通宝"阴刻面渗出黑血，在尸枕上洇出七朵曼珠沙华。王守根用浸过尸油的麻绳重系往生钱，却发现每枚钱孔都穿着根银亮白发——正是1983年他亲手剪下的七缕镇魂发。发丝在月光下突然绷首，将铜钱吊成北斗阵型，最末端的"摇光"位正指向水库方向。
"钱认主了..."李三姑的烟袋锅磕在门框，火星溅到登记簿上烧出个铜钱大的洞。张建军突然按住第八页："血糊住的纸在动！"泛黄纸页下凸起的手掌印正以每分钟一次的频率搏动，掌纹与1983年大坝混凝土浇铸记录上的血手印完全重合。
尸体肚脐眼的铜钱突然开始旋转，钱文"嘉庆通宝"逐渐融化成"天地银行"。王守根掰开最胖那具尸体的嘴，发现舌根压着半张粮票——正是当年知青下乡时配发的1978年版军用粮票。票面残留的指纹经煤油灯一照，显出现任村支书年轻时的箕型纹。
"这不是往生钱，是阴债凭证。"李三姑用银簪挑开尸体眼皮，角膜上浮动着血色账目： 【甲子年三月初六 借阳寿柒纪
庚申年腊月廿三 抵阴胎壹双
乙巳年西月十西 利滚利收柒魂】
账目末尾盖着个泥印，细看是方明远工程帽上的铁道兵徽章压痕。
张建军突然被无形力量拖向停尸台，后颈浮现七个铜钱状淤青。王守根抄起杀猪刀劈向虚空，刀锋竟溅出黑色尸油，油滴在地面组成三组数字： 7-23-1983、3-6-1983、5-24-2025
第一组是方明远妻子难产日期，第二组是镇龙桩打桩日，第三组正是今夜。李三姑突然掐灭烟袋："铜钱穿白发，这是要连本带利收三十七年的债！"话音刚落，七具尸体的指甲暴长三寸，在停尸台刻下与当年坝基钢筋完全相同的应力纹路。
寅时的梆子声从地底传来时，尸体口中的铜钱齐齐竖立。王守根发现每枚钱眼都凝着滴黑血，血珠里裹着微型工程测距仪——与当年方明远坠崖时摔碎的那台同型号。李三姑甩出五帝钱镇住尸身，铜钱落地却排成反北斗阵，最中央那枚"道光通宝"突然裂开，露出里面蜷缩的婴胎干尸。
"钱套钱，债叠债..."张建军翻开登记簿第十页，原本空白的纸面浮现出沥青状黏液，黏液干燥后显出一张坝体结构图，七个承重节点标注着今晚七具尸体的生辰八字。
晨雾漫进停尸棚时，七具尸体突然同时坐起。王守根抓起墨斗线弹在尸群眉心，线痕却自动扭曲成工程验收签名"方明远"三字。李三姑的招魂幡无风自燃，灰烬组成张1983年的孕妇体检单——胎儿心率曲线与今夜铜钱震颤频率完全一致。
最骇人的是张建军后背：七枚铜钱淤青正在渗血，血珠滚落处显出新刻的阴文："父债子偿，天经地义"。年轻人颤抖着指向自己腹部，肚脐周围不知何时己布满妊娠纹般的裂纹，正中央嵌着半枚带血的铁道兵徽章。
第一缕阳光刺破窗纸时，尸体口中的铜钱全部消失。王守根在停尸台缝隙抠出片透明薄膜，对着光源照出密密麻麻的工程条款——正是当年被故意写模糊的《水库施工补充协议》第七款。薄膜浸水后浮现血色指印，指纹比对显示这是方明远妻子临死前用脐带血按的押。
李三姑突然撕开最瘦那具尸体的衬衫，胸腔皮肤下隐约可见七枚铜钱在游走。铜钱碰撞声响起时，登记簿第八页的血掌印突然撕裂纸面，在空中凝成只完整的手骨，食指正指着现任村支书家的方向。
正午阳光首射尸首天灵盖时，所有红绳铜钱从尸体七窍喷出。铜钱在棚顶组成活点地图，钱眼投射的光斑恰好标记出七个未挖出的镇龙桩位置。王守根接住落下的最后一枚铜钱，发现背面阴刻着女儿的生辰——正是三十七年前尸灯第一次点燃的时辰。
张建军此时己蜷缩成胎儿姿势，肚脐裂纹里钻出槐树根须。根尖卷着半张泛黄的《出生医学证明》，父亲签名处盖着王守根的私人印章——印文与当年镇龙桩上的封魂咒完全一致。
